不过,也或许,赵元山那一家子,的确不觉得自己有错吧。
毕竟上辈子,他们被官府带走时,还在不停地叫嚣着,说是“我打我自己的媳妇儿有什么不对”“我打我自己的儿媳妇有什么不行”之类的话,为自己的行为理直气壮,就仿佛她嫁给了赵家,便是他们赵家可以生杀予夺,随意殴打杖杀的玩意儿,是个会喘气儿的物件儿一样。
可笑,有一段时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姜安宁那时候回想起过去,回想着张氏不停洗脑她嫁了人,就该从夫、从夫家的一切人时,那个语气、那个话术,越发觉得自己愚蠢。
这样子漏洞百出,毫无人性,将她视为奴婢物件儿之语,她怎么就听了进去,还偏信了呢?
即便是到了现在,姜安宁还是觉得当初,她会听信了张氏的话,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
怎么就信了呢?
怎么就那么傻呢?
开始的时候,张氏倒是还有些晦气桂婶每次都会上门来。
好几次都开口婉拒了人。
不过没多久,张氏就巴不得桂婶继续上门了。
原因无他,就因为桂婶每次都会送过来一碗吃的,倒也不是很多。
可赵元山这一家子人,从来都是这样子,眼皮子浅,又贪心爱占小便宜。
便是地上掉了一根针,他们都是要毫不犹豫捡起来,然后藏起来,最后收为己用的。
要是哪一天占不着便宜了,或者是别人占着便宜他没占着,甚至是哪怕别人比他多占了一点点便宜,都要气到睡不着觉的。
更不要说,桂婶每一次上门来时,送的都还不是一般东西。
第一次的时候,桂婶送了一碗红烧肉。
这要搁在平时,赵家人怕是也看不上这么一碗红烧肉。
毕竟平时,有姜安宁操持着家里头的一切,他们大鱼大肉的吃惯了。
事实上,那一次的红烧肉,确实也还不足以让张氏放在心上。
那时候,姜安宁才刚刚死,赵家人的日子,仍旧还是维持着她没死时的水准,对他们那一家子吸血蚂蟥来说,不过是少了一个可以差遣使唤的人罢了。
可后来,桂婶又接连不断的送东西。
第二次,送的是一碗黄豆猪蹄。
第三次,送的是一整条的开江鱼,足足有十几斤重,还连同排骨、猪皮一起炖了,光是香味儿就飘了半个村子。
第四次,送的是从城里头买的酱肘子。
第五次,送的是一条熏腊。
第六次,送的……
第七次……
几乎每一次,送的都是很有些价值的。
姜安宁记得,有一次,桂婶直接送了赵银莲一块花布。
这要是寻常的布料那也就罢了。
可偏偏,这布料是当时最时兴的织花缎子,赵银莲前不久的时候,才在平时与她玩的比较好的小姐妹那里看到过,喜欢的不得了。
除了喜欢,自然也少不了想要与常在一起玩的那些小姐妹攀比攀比。
当时她就已经很想买了,磨了张氏许久,好不容易磨的张氏松口了。
可是就那么一小块儿的缎子,就足足要一两银子!
如果说姜安宁还活着的话,张氏也许眼睛眨都不眨的,就会把布料给人买了。
毕竟有姜安宁这个冤大头给他们出钱,什么东西是不能买的呢?
只要钱能够买得到,也允许买的东西,他们都会让姜安宁买的。
姜安宁的钱要是不够怎么办?
当然是鞭笞她,让她想法子赚更多的钱啊!
赚不到?
借总会吧?
鼻子底下一张嘴,赚不回来钱,还不知道张嘴借吗?
再不济,她长得也漂亮,不会赚也不会借,躺下总会吧?
张氏从来都是如此理直气壮的,赵家人更是,就连赵海这个做丈夫的,也不止一次辱骂姜安宁:“不会赚钱,我要你还有什么用?你不会赚,你的身子也不会赚吗?反正县城里头你也熟悉,实在不行,你找找关系,出去挂牌卖身算了,说不定还能赚的更多一些。”
那时候,姜安宁对张氏所说的“这女子嫁了人,往后的一身荣辱生死,便只由得夫家说的算了,莫说你没有娘家人,便是你有,他们也是半点儿说不上话的,你嫁进来赵家,从今往后,就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了,莫要想些有的没的,做那不柔顺的女子,是要被人戳脊梁骨,死后没有资格埋进我赵家祖坟的!”这些话给洗脑着,对此深信不疑。
有怀疑也早就被拳头棍棒给打没了,面对赵海那样侮辱人的下作话,她也只是恐惧、无力,然后慌里慌张的去找人借钱,找熟人借、找不熟的人借,再拼命的赚钱、还债,生怕真的有哪一天,就被赵海给拉出去卖到暗娼房里头,赚快钱。
也就是这样,才把赵家人的胃口给喂养的大了,以至于那一家子吸血虫,越发的得寸进尺。
但谁让姜安宁死了呢?
在她死后,赵家人依旧像是从前那般大手大脚,大鱼大肉的逍遥快活了一段时间。
可没有多久,这银子上就开始捉襟见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