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出发的马车。
正闭目养神的县令,忽地问了句:“今儿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不懂针线活。”
周更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像个木头人儿。
县令轻笑了声,没有细究人话里头的真假。
“我听说,你前不久抓了个姑娘。”
周更“嗯”了一声。
县令睁开眼,直勾勾的瞅着人:“你打算把人关到什么时候?”
他拢了拢手:“我可是听说,那姑娘自称是江安侯府的旁支。”
“那又如何?”
周更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是刚正不阿的说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刑律》早就有规定,詈罪者,轻犯当杖一十,重犯则可绞。”
“我只是关她几日,小惩大诫罢了,莫说她是不是江侯府旁支还未可知,就算真的是,我按律捉人有何不可?”
周更:“难不成,侯府的脸面,还能大过律法,大过天子令?”
县令:……
这混账,说话可真是够噎人的!
动不动就搬出什么律法、天子的,叫他哪里还敢说话?
他不大自在的咳了咳:“总之,你自己有个分寸就行。”
县令迟疑了片刻,略有矜持:“莫要连累了我跟你一块倒霉!”
周更沉默不语,像头倔驴。
县令气结。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江巍毕竟还在这儿,江安县又是太祖破例御赏给江安侯府的封地……”
瞧着人还是那副倔驴的模样,县令难免有些气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破罐破摔似的接着说道:“既然那女子自称是侯府旁支,于情于理,咱们都该告知江巍一声。”
“核实了人的身份,回头也能免去很多麻烦。”
县令语重心长。
周更还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县令气的不行,恨不能动手给人俩大耳刮子,以泄心头之恨。
终于,在人快要忍不住暴走之前,周更给了声回应。
“哦。”
县令:……
早晚有一天,他要宰了这混账玩意儿!
他有心再跟人说几句姜安宁与礼佛图的事儿,实在是被人那张面无表情的倔驴脸,给憋屈住了。
县令没了再说话的欲望,瞥了人一眼,又重新开始闭目养神了。
马车晃晃悠悠,缓慢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
车轮压过平整的路面,时不时会响起些嘎吱咯吱的声音,听得心不够安静的人,烦躁难受。
“周更。”
县令忽地出声:“姜安宁的父母,是真的已经死了吗?”
周更僵硬地皱起眉。
“大人怎么忽然问这……”他敷衍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睁开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县令给强势打断。
“周更家里头,有个七十岁的老娘。”
县令声音幽幽:“早些年独自拉扯孩子,没日没夜的给人做绣活,孩子是养活大了,可眼睛也熬瞎了。”
“几年前,周更老娘还能模模糊糊的瞧见个影儿,后来倒是彻底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周更’脸色略微沉了一些。
“老人家这辈子过的苦啊,命苦,心也估计也苦。”
“幼时丧母,没几年,爹也过身了,倒是摊上个好后娘,安安生生的长大及笄之龄,给许了个好人家。”
“夫家都是厚道人,知晓她身世可怜,更是加了倍的对她好。”
“原以为这辈子是要苦尽甘来了,没想到天意弄人,丈夫出去跟船遇上水患,连人带船都被淹下了水,再也没回来。”
“家里头的男人没了,公婆着急上火,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倒是喂饱了那些远亲近邻的,瞧着他们孤儿寡母,便把人给赶了出去,强行霸占家财。”
“最后还是一路乞讨,到了江安县,遇见好心人接济了把,这才活下来,落地生根安了家。”
周更冷声打断了人:“大人怎么突然跟我说起我娘的事儿?”
他刻意咬重了“我娘”两个字。
县令看着他:“我一向视你为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左膀右臂,就是因着你是个孝顺的。”
县令刻意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几个字上咬了重音:“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的信任!”
周更正想开口让人不必杞人忧天,就听见县令说:“老人家虽说半生飘零,身世坎坷不幸,但好在有个孝顺儿子。”
“周更的孝顺,街坊四邻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他看着人:“有心之人,只需要稍稍打听……”
“我明白了。”
真的周更已死,假的……自然顾不得真周更的瞎子老娘。
有心之人哪怕只是蹲守个两三日,也能看出端倪来。
县令这是在提醒他。
只是,他想不明白,县令为何要这样,看起来似乎是已经倾向于他的阵营。
正欲探个究竟,车舆外传来梆梆梆三声,马车随之跟着停了下来。
车夫又轻敲了两下门,打开门,撩起帘子来,毕恭毕敬的开口:“大人,到了。”
朝凰绣坊几个烫金大字,顿时映入眼帘。
县令略整了整衣衫,扬起笑来:“走吧。”
他语气轻松自在,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丝毫不见刚刚的严肃正经。
宋尧早早就遣了人,到路上去盯着来往车辆。
县令的马车一进巷子,她就得了人的回禀,略拾掇拾掇,带着姜安宁出来等在门口往前迎了十几步。
“县令大人,欢迎欢迎,快快里面请。”
宋尧十分热情的跟人客套着,等全了礼数后,迎着人往后院去了。
“如今天儿有些热起来了,咱们寻常总是贪些凉快,无风无雨的,就好把饭菜摆在院子里头吃。”
她引着人先去了正堂落座奉茶,又询问起人的意见:“倒是不知道县令大人平时可有什么习惯或者忌讳?”
“若是不介意,咱们不妨就把锅子摆在院里头?吹着风,那锅子热气散得快,想来也不会太扑人。”
“或者,还是摆在花厅里头?朝凰绣坊倒是不如旁人家那么雅致,不过后头有个小花园,离不远有个花厅……”
县令打断了人的其他建议:“就在院子里头吧!”
宋尧应了一声,正要吩咐下去。
县令又迟疑着改了口:“还是再等等,看安夫人是什么意思……”
宋尧会意,未免人尴尬,忙转移话题到品茶上:“您尝尝,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全当喝个新鲜。”
“很不错,略有回甘。”县令很给面子的品了品。
宋尧:“能得您一句夸奖,便是这茶叶的福气了。”
正说着话,那边便来了人禀,说是安夫人已经过来了,马车就要进巷子了。
宋尧忙跟县令告罪了声:“我去迎一迎。”
县令也起身,整了整衣衫:“我与你同去。”
安夫人的马车转进巷子时,怒气冲冲的盛越闻,也脚前脚后的跟着过来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