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时候,海岸边的私人会所还亮着灯,中年男人站在窗边听着海潮声,默默看着篮球场上青年们打球。
“想来我们的战书已经送到了。”
亚伦倚在沙发上,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如果识趣的话,祭祀殿就应该撤离临海。当神明苏醒以后,哪怕是神圣大祭司也无法力挽狂澜。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地盘。联邦和教会应该明白,他们已经无力回天。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这座城市。”
劳尔则苦笑道:“那可是莲华大祭司啊,无论教会是否承认,那都是他们的传奇。毕竟是黎家的后人,二代神圣君主的妹妹,在这种事情上她是绝对不可能的让步的。你我只不过是靠着神明赐福,才能够拥有如今的地位,还是要保持敬畏之心啊。”
说着,他们一同扭头望向窗边的那道身影。
自从圣山异变以后,亚瑟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或者说,他释放出了真实的自我。
以前的亚瑟罗素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中庸无趣的老男人,半辈子为了振兴家族兢兢业业,卑躬屈膝地讨好那些教会的大人物,时常动用关系在联邦的体系里上下打点。
实际上那种唯唯诺诺的感觉都是装出来的,直到尸食教冒出头来的时候,他才展露出了一些手段和獠牙。
但很快就又被压了下去。
而当后来城市接二连三出现灾难,同时要面对内忧外患的时候,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要裂开了,惶惶不可终日。
那段时间倒不是装的。
而是他真的在纠结。
既是担心创生族裔的存在会暴露,也是害怕自己会因为这些年做的恶事而被惩戒,巨大的压力已经让他濒临崩溃。
崩溃以后,亚瑟罗素做出了那个决定。
那就是叛变。
“无需敬畏,我们现在已经是一群亡命之徒。这些年被人当做傀儡一样牢牢控制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一味的忍让,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面对莲华那样的人,哪怕你卑躬屈膝忏悔赎罪,她也一样会杀了你,让你灰飞烟灭。”亚瑟终于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又冷酷:“我们是创生族裔,我们在这座城市里已经经营了百年。我们肩负着复活神明的重任,本该凌驾于世界之巅。直到我们的秘密被人发现,成为了那些大人物的傀儡。自从八年前的事故以后,我便苦苦祈求回到天主城,但他们呢?”
亚伦嗤笑道:“他们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劳尔幽幽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需要一群替死鬼啊。圣山的秘密太过巨大,他们做的事情又太惊人,迟早会暴露的。当那些人决定以梅丹佐作为复活神明的祭品时,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了。他们太心急,不愿意一代代等候下去,唯有出此下策。”
而当龙雀回到这座城市以后,一切已成定局。
创生族裔们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被推出去当替死鬼。
要么投靠巴别塔。
前者他们必死无疑。
只有陈小姐,还能有一条生路。
而后者虽然听起来疯狂,但却是最好的选择。
“要是早知如此,我们何苦挣扎那些年?早在巴别塔第一次找我们的时候,就该选择他们。毕竟连神明的转生体,都是他们的人。但我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龙翎。”
“既然已经成神,那么祂就不再是人类了。我们只需要补完祂就好了。只可惜,圣山的那些古老存在,被一把火烧光了。要不是亚瑟早有先见之明,这些年一直在偷偷把那些具备智慧的古老存在们运出来,我们的手里可能还真的没有牌可以打。”
“如今这座城市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联邦和教会的援军也进不来。就算临海军部的人回来,也掀不起风浪。”
会客厅里陷入了沉默。
直到房间的门被敲响,浑身缠绕着绷带的高木砾站在门口,略显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子古怪的笑意:“各位商讨完了么?我想请问,陈璟小姐的状态如何?何时能够准备仪式?神明现在的状态很愤怒,她继续补充自己的权柄,以支撑领域的消耗。”
亚瑟默默转过身来,盯着他说道:“我们现在连神明在何处都不知道,如何让陈璟小姐来举行仪式?”
目前他们也算是巴别塔的一员了。
但显然双方还不算特别信任。
亚伦和劳尔转身望向隔壁的休息室,隔着一道道透明的纱幔,隐约能够看到一道窈窕的侧影坐在钢琴面前,双手轻轻拂过琴键,指间流淌出婉转的旋律,恰似窗外的浓重夜色。
“抱歉,我也不知道神到底在哪里。毕竟你们也知道,那个人已经从圣山里脱困了。不确定他的位置之前,谁也别想知道神在哪。至于仪式的问题,不必担心。你们都接受过创生仪式的恩赐,应该知道其中的奥妙,创生仪式反过来用,就是反生仪式。”
高木砾摇了摇头,嘶哑笑道:“这个世界就是神的后花园,只要信徒们愿意献上虔诚,神自然会感应到的。”
此言一出,亚瑟他们就没话说了。
但就在下一刻,通讯设备被接通,有人说道:“紧急情况,临海火车北站出现异常情况,疑似有军部的军人返回城市!目前查尔斯局长已经率领执法队抵达现场,申请启用第三级往生之棺!”
亚瑟沉默了片刻:“准许!”
劳尔瞥了他一眼:“查尔斯没问题么?”
亚伦喝了一杯茶,笑道:“放心,查尔斯已经今非昔比,更何况还带着一具第三级的往生之棺。就算回来的不是等闲之辈,那些古老的存在,也会帮忙摆平一切的。再说,就算真的出事了又如何?只要神之领域存在一天,就没人能在我们手里掀起风浪。”
鹿不二正看着自己的遗像发呆。
凌晨两点半,火车站里的人都空了,唯有电视屏幕上还在重复播放着新闻,女记者怀着悲痛的心情报道了此次圣山勘测行动的伤亡名单,而他的大头照就特么的赫然在列。
他的表情相当的不忿。
倒不是因为这群人擅自宣布他死亡。
而是因为这遗像拍的不够帅啊!
“等会儿,这么说的话,我的葬礼是不是也已经办完了?不知道有没有漂亮的女兵在我墓碑前哭泣?不对,我得赶紧联系夫人,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丧偶了”他压低了工作帽,整理了一下黑色的工装,推着沉重的小车走进出站口。
此刻他把自己打扮成了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小推车上是那具沉重的黄金棺椁,被一块黑色的布给盖了起来。
刚走没两步,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他饿了。
出站口有很多餐厅,有肯德基也有麦当劳,可惜都已经关门歇业了,但再次回归大城市的感觉,还是让他很欣慰。
自从圣山事件过后,他从崩塌的维度里逃了出来,在空荡荡的峰城里徒步走了三天,然后穿越了遍地异鬼尸体的巨峰山脉,凭借军队里学到的野外求生技巧成功生存了下来。
就是天天吃野味,身上也没个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