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州府丹桂园内
“老夫人,近期入睡后是否多梦、容易浅睡即醒,白日偶尔头晕头痛?”褒可青发现老妇人脉象细弱,收回诊脉的手。
“对,大夫,老身总觉得倦怠乏力、食欲不振”,老妇人乃武将世家出身,见多识广,看着眼前淡定自若的年轻女医者,渐渐收起轻慢之心。
“您将舌头伸出”,褒可青示意老妇人张嘴,左右查看了下,见老妇人舌苔发黄。
“可有腹胀便溏的症状?”褒可青伸手轻摁老妇人的腹部。
“是的,大夫,老身总觉得肚子不舒服”,老妇人躺平身子,由着褒可青检查。
小松提着药箱一直站在门边静静听着,此时抬步向房内一侧的书桌走去,将药箱搁置一旁,站在书桌旁开始抬手研磨。
州府叶敷坐在一旁,余光注意到男子的动作,好奇之色愈发强烈,转眸细细打量着褒可青,见其正俯身将老母的腹部和四肢摁压检查。
片刻后,褒可青起身,与她之前所料不错,老妇人因年事已高,身体机能衰弱,近期的表现是心脾两虚的症状。
之前摔的一跤未造成她伤筋动骨,但却加剧了老人心理上的不适。
“老夫人,平日可是厌苦喜甜?”年老衰弱的病症较为普遍,褒可青不信之前的大夫没有诊断出来,但床榻上的老妇人病症毫无好转的迹象,反而越发得严重。
闻言,老妇人眼含惊异之色看向了褒可青,她一直厌恶那些苦涩的汤药,一口也无法喝进去,又觉自己不是幼童,说出去只会惹人暗笑,这些时日大夫吩咐熬的药汤都让贴身的丫鬟偷偷倒掉,这件事只有她和丫鬟知晓。
见老妇人的反应,褒可青心中有了定论,自顾走向房内另一侧,那处的小松已放下墨棒,低头站立在一旁默默等待。
挽袖提笔蘸墨,在白纸上写下黄芪、党参、当归、龙眼肉、白术等十余种药材,停笔后拿起白纸查看了一番,对着州府叶敷解释道:“令堂喜甜,此药汤煮成后会有甜味,一日三次,进膳前服用,一连七日,再观成效”。
闻言,房内一直站着伺候的丫鬟向书桌方向走了几步,低头恭敬地自褒可青的手中接过药方,反身向门外走去。
褒可青转眸看向老妇人,温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人之一世,生老病死,无人能免,心地清净方为道,您老人家切记宽心为上”。
听着褒可青清朗的声音,叶敷转头眼含疑惑地看向老妇人,老妇人低头回避着儿子眼神中的询问,心中只觉这个女子的确有些本事,她不只了解自己的病症,也清楚自己的心结。
一方面是身体日益衰弱,一方面是内心面对年老的恐慌不安,她无法跟任何人说,说多了只会显得自己矫情。
又觉那苦涩的汤药无法真正解决自己日益衰老的问题,便吩咐丫鬟偷偷处理掉,近日夜深时,多次于梦中惊醒,醒后独自泪流。
心思一时百折千回,老妇人抬头看向褒可青,眼底隐含泪水,缓缓说道:“您不愧有神医之名,老身这次定会按医嘱服药”。
见褒可青对自己微微颔首,老妇人看向叶敷:“儿啊,大夫有什么条件,你尽量应允,待会儿好好送送她”。
“儿子知道了”,叶敷点着头应道:“褒大夫,你有什么需求,说吧”。
褒可青眼神在叶敷与老妇人之间游移,启唇开口:“叶大人,请移步到外堂”。
叶冠麟乃叶敷独子,亦是老妇人心尖上的乖孙,不宜在她面前说惩戒叶冠麟的事情。
叶敷会意,起身抬步向外走去,褒可青与小松紧随其后。
州府后堂议事厅
“说吧”,叶敷在上首坐下,看着褒可青迈步进来,语气随意。
大夏以孝治天下,为了母亲,叶敷已做好准备,可以适当容忍褒可青的无理要求。
褒可青见其做派,也知道叶敷并未从心底尊重自己这个大夫,自顾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小松提着药箱站其身后。
“叶州府,你可知令郎是个什么脾性的人?”褒可青看向叶敷,脸上无甚表情。
“……我儿?我儿品貌俱佳,乃麒麟儿,褒大夫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儿么?”叶敷回视褒可青的眼睛,一个年轻的女大夫,能翻出什么花浪。
“好一个麒麟儿,叶州府,明人不说暗话,我自入你叶府,便被你儿子用弓箭逼迫,后他又趁人不备射出冷箭,欲伤我随从。敢问叶州府,令郎此举是否足够动用你叶府的家规?”褒可青眼底浮现冷意。
每个世家大族皆有家规,有些家规会比律法更为严苛,她要叶冠麟颜面扫地。
“这”,叶敷一时语塞,不用再派下人去核实,这样容易被戳穿的谎言,不会是眼前的女子会编排的,而且叶冠麟是怎样的骄横,叶敷再清楚不过。
叶冠麟乃叶敷老来得子,他也曾试图改变儿子的脾性,多次劝导其收敛,但上有老母下有妻子,每一次皆是阻拦自己拿起的戒尺。
随着叶冠麟年岁越大,看着他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模样,自己也越加宠爱这个儿子。
“褒大夫,可否提些其他要求?”叶敷语气软了些,毕竟自己答应对方在先,一个不行便两个。
“只此一条,别无他求”,褒可青语气冷硬。
如果这次是自己受了伤害,褒可青也不会如此生气,但对方竟对小松出手。小松跟随自己多年,不容他人欺辱。
议事厅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叶敷坐直身子,几息之后,眼含威压地看向褒可青,身为一州之府,还没人能要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