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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将首(1 / 2)

牧野推门而入,屋子靠里间坐着个灰胡子老道。

那老道面容慈蔼,单右眼上有块疤痕,料想年轻时候估计也是个不安生的主。见门中这位后生进来,老道点了下头,问“怎么了?”

进门后随手画了个掩诀,将门合上,这名在外闯出不小名堂的三星之一,牧野脸上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他语气不再浮夸,转而用一种十分正式的态度道“来了位危险人物。”

老道默然了下,但并不以为意,只点头示意师侄继续说下去。

“气态外貌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我很明显的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浓郁杀气,此人至少不会比我差太多。不清楚是哪方势力的。”

牧野之前尝试用神识窥探,但想到可能会因此激怒对方故而又放弃了。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果断告知门中更有经验的前辈肯定是明智之举。

听完描述后,那位胡子花白的老道没急着给出自己的见解,而是反问了句“浓郁杀气?若非天生搏死的兽类,要么就是在沙场上历练过一二。”

这不难理解,人族中,修习武道的历来就有养凶意这么个说法,这里,杀气可以畜养,无论是靠练武积攒气力还是杀人堆积怨念,本身都离不开拥有强劲的本事。

牧野也曾在战事中展露过头角,当然,由于他修道的身份,于他执行的任务多涉及到妖兽这个层级。当初交手过的那么多可怕怪物里,也就那位浑身冒着火焰的那头麒麟之子让他感觉心悸。

“此人背后背着一把造型怪异的短刀。”

老道士思索着,于他的阅历里,倒是也有不少能符合这个特征的。

“为了确保这次会谈的成功,朝廷亲派的卫队都是好手,从亲军中抽调出执行过不少危险任务的。再加上,提前藏身于此的我们三人。武煌国那边应当也是如此。来的是一位皇帐里的亲王,武皇一系虽说会指派一名将军随行,但谁知道暗地里会不会藏着其他后手。”

顺着老道士的猜测,牧野答道“您是说,对方和我们一样都是暗子?”

老道士没有否认,但他只保留了这个观点,提点了句“对方没表露出明显的恶意就暂时不用管他,我们正常按照流程来,对了,摸清楚附近地形了吗?”

牧野点点头,这些时日,他每晚必出,逢阴时避让,已提前布局好周围的情况,必要时,这片区域可短暂被征用。

“如此一来,只等彭将军与那煌国亲王会晤。”

遮弯镇的夜晚来的要比其他地方都要晚一些。

估摸着天色将暗,出门遛弯的牧野嘴里叼着根竹签,悠哉悠哉的从外面晃荡回了镇子。

老远,他便瞧见蹲在门口一脸无神盯着镇子大门方向的何大春。于是,这老小子颠颠的晃了过去,从后面拍了店里伙计肩膀一下,很自然的问道“想啥呢大春?”

总是一脸苦哈哈模样的何大春回了下头,见是那姿态都和自己在外务工时见过的浪荡客相仿的年轻男人,何大春本来还有些牢骚,最终却也没说,只是随口问道“回来了?”

牧野嗯了一声,继而闲靠在身后的栏杆上,他惯常都是吃过饭再出去,沿着新修的道路一直往前出了大门两边就开始有杂草堆砌。估摸着是身前这栋酒楼砸了不少银子,这才使得其他地方再无余银可用。

抬头看向那高悬头顶,斜着往下俯视着自己的硕大牌匾,牧野悠悠的吐了口气,他似没话找话的问道“听说白天那骑马的来的时候差点撞到李奶奶了?”

何大春不懂牧野是在套话,他回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怪人,心中莫名的烦躁,但碍于牧野在,于是压着脾气,只摆了摆手说“一个两个有点臭钱就这德行,真到了那些大人物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这种人迟早有一天要惹出事来,只希望别在我们这里出事,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牧野眼神微眯,他默不作声的走开。在回去的路上,相继碰到了正在核对账本的老板和忙碌擦拭着桌子的香花。

听到牧野问起白日里的那人,香花有些没什么好气道“你提他做什么?这个人怪得很,要了热水上去后就没了动静,晚饭送到门口过了半个时辰了也没出来动过。要不是每次敲门他都会凶巴巴的来一句,我都以为他要死在里面。”

“诶,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晦气!”那头的老板很显然听不得这种话,尤其是新店开张。

牧野看向脾气相较其他人都要好上一些的老板,直截了当的问“那家伙来的时候,看起来不太像是个善客。”

老板在后面呵呵笑了两声,他手头上的账本本来也没什么好对的,碰上住客闲话,他倒也不介意多嘴两句。

“谁说不是呢?本来咱这儿小地方偶尔有过一些过路人,大多相安无事的过去就好,但这两国会晤到底也不算小事…”他说着朝牧野招了下手。

后者心领神会的笑着凑了过去。

老板继续道“本来,这两边谈话就有可能招来一些个奇奇怪怪的人物,这些人都不是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所以,我们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由得他们自己去闹腾。”

牧野笑着点了点头附和了句“在理。”

那头的香花却嘟囔着嘴,说“您把这次会晤看的那么重,但到底能给我们遮弯镇带来什么呢?”

听到这镇上唯一漂亮的女娃儿的问题,老板只笑着玩笑了句“别的不说,这次往来的都是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要是运气好,挑中了个如意郎君,你爹那边我给你说去。”

听到这儿,香花脸上倒是被逗的哭笑不是,在边陲,不比婉约的大门女子,对待婚姻情爱比不少传统的男人还要开放。

“我爹才舍不得我远嫁,除非对方入赘,否则拿什么我都不走。”

正吃瓜吃的兴起,那头老板笑着拍了下牧野的肩膀,他眼神一挑露出个你小子听到没的表情。

牧野当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看了眼香花那毫不掩饰的挑衅笑意,不由得缩了下脖子,只干笑道“花姐怕是不喜欢比她小的小弟弟吧?”

然而,那香花也是一把手搭在牧野的肩膀上,她故意做那男子的豪放,哈哈笑道“姐姐不嫌弃弟弟的小,弟弟喜不喜欢姐姐的大呀?”

牧野闻言眼睛微不可查的往下瞄了眼,继而咽了口口水,他一个抽身离了二人,直往楼上去,边走他还边说“啊,忘了我师叔那边还吩咐我回来后去找他,失陪。”

望着苍茫逃窜的浪荡子,老板和香花都笑出了声,那边,更像是香花长辈的中年男人望着这丫头的背影,借着刚刚的话头,又一副说教的口吻,道“你也该找个人家安稳过日子了。”

那头,似乎是听腻了这些话的女子,只耸了耸肩,她望向门外,那个蹲在大门口,心心念念望着镇子外的憨厚从始至终都没回过一次头。

从楼下一路逃到楼上,沿着木质地板,踩的地面嘎吱作响。这新楼虽说才做没多久质量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垮塌,但这小镇周边的木头材质还是数量总归是不如一些有保证的产地。

楼梯的响动直观点反映到了这栋楼的建筑时的质量,但在这积贫之地,也无法奢求更多。

牧野走了几步,在回屋之前,他停住了。

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个陌生来客的房间,门口的餐盘已经被香花收下去了,而就在他上来前不久,下午烧好送上去的热水桶被放在门口。

通过众人口中描述的心理画像,牧野心中有了一个相似的人物形象与之对应。

那是一个有着人类智慧的怪物,它熟悉人的礼教规矩,但却缺失了人的共情心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地府里关押的一众恶鬼都比它更具有人性。

久久凝视着那片区域,牧野眼神一点点的变得冰凉。藏在他袖中的那一柄符剑也悄然落在了他的掌心。

然而,他依旧在犹豫,考虑着是否要开启灵窍。如果是在这里,牧野无法保证不会波及无辜,哪怕天师府近半家底的真人都在这儿了,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留下对方。

在痛苦与压抑中反复挣扎的牧野听到吱呀一声。在他面前,那扇门缓缓的打开。

牧野看见,一双普普通通的大手正推着门框,将它向外敞开。而门后面,那个奇怪的纵马客依旧戴着那顶乌漆麻黑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帷幕。

牧野和那人隔着两间屋子的距离遥遥对视了一眼,那人撇过头去,将身后房门合拢,继而脚步沉稳的往楼下走着。

狭小的走廊内,两个人的距离不断的开始缩短,牧野的呼吸开始变得缓慢,他鼻尖似乎嗅到了对方身上的血腥味,但也算是从沙场里走过一遭的牧野敏锐的发现那不像是人的血腥气。

咚咚咚!

脚步声一下一下又一下,牧野的心脏频率也和这脚步声类似,以至于在精神集中下,他误以为对方是故意卡在他心跳的节奏上,但二人之间的距离在旁人看来只很短的交集随后便错开了。

牧野在他走来的同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伸手推开自己的房门,他大大方方的将后背展露给对方,当然如果对方敢动手,他也不介意后手反制。

谁料二人的身影交错的十分快,那人似乎急赶着下楼去,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牧野的小小动作。这让天师府的这位小真人很是难过。

在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关上房门时。

轻吐出一口气,牧野将袖中符剑按在桌子上,他眉眼里的凶光已然要按捺不住。

早在月余之前,他便听闻同族噩耗,将军卫延武奉旨领三万豫军前往山南道征讨地府叛军,不料在城池即将攻破之时遭受意外,随行的天师府两位真人皆殒命当场。

其中,就有他那位手足至交,邱毅。

“还是无法确定。张福生,你拜入黑莲门下,背弃道宗,更敢除我门中长辈师兄,若是敢再来此西北,我定要杀你!”

平复了下心情,牧野重新坐定回到他原本的位置,而这时,隔壁的伊师叔突然秘音传令道“东南方有三人,修为不弱真人。”

遮弯镇地势,西北靠大山,东方有小河,旁人一般都从东南过,而镇尾背山阴,镇口向东南。

与此同时,从酒楼走出的纵马客无视身后女子的呼和,他径直向前踏出门槛。

一股冷风如凛冬枯骨,刮的人心糟乱。明明才刚入深秋,这寒意来的如此猛烈定然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