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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1 / 2)

他们出去写生,第一天是素描,第二天是色彩。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偏好的绘画风格。

楼谏是其中个人风格比较重的那一种,画画喜欢用重色,尤其喜欢用深色,红色黑色赭色,对比要强,光感也要强。

看他的画第一眼就能够被抓住眼球,被其中不断奔涌着的那种几l乎压抑不住的情绪所捕获,不由自主地沉浸到其中去。

常用的是洋红色、朱红色、胭脂红作为基调,然后根据需要适量添加适当的蓝色调整色调,或者是加上一点点的紫和黄,就很接近现实中鲜血的颜色。

——光却一定是很明亮的。

楼谏喜欢画一些很颓丧的,接近死亡的意象,他画骨头,画乌鸦,画在大雨中枯死的燃烧的树木,却又要在这些东西上打上明亮迷醉的炫目的光,就像是在一朵花在盛放得最好的时候迎来一场猝不及防的死亡。

他从这死亡里面看出一种挣扎着的哀伤的美来。

滴答滴答,随着时间渐渐地流逝,一切都渐渐地衰败下去。

于是夏天过去了,蟋蟀的声音里面夹杂了凄凉,在小白桥旁盛放了整整一季的大团大团的蓝绣球花终于慢慢枯萎,细小精致的花瓣一片片细细碎碎地地随着风飘落下来。

当众人观赏的目光移开的时候,楼谏才慢慢抬起笔来。

别人都爱它的盛放,但是他却爱着它枯萎的模样,于是一笔笔地满是欣赏地画下了这朵花的死亡。

“……真好看。”

殷刃坐在旁边,只是看了一眼就怔怔地出了神。

他看着他哥细长漂亮的手指夹住深色的画笔,那笔转动地是这样顺滑,就像是天生就是长在他的身上一样。

画也好看,手也好看,人更好看。

色彩在他的指尖跳跃,在色盘里面变幻,从单调的颜色变成了细腻层叠的画面。

楼谏落笔的时候很干脆利落,并不像是很多他周围的同学一样需要时而停下来皱着眉观察思考。

他从一落笔开始就知道自己要画一副什么样子的画,每一次落笔都是让这幅画更加完整了一点,更加靠近他心中的那个最终的完美成品。

殷刃看出了神,冷不防手中的笔杆就被人轻轻敲了一下,他哥挑眉看他:

“喂喂,你自己不画,老看我的做什么?可不准摸鱼啊!”

“因为你画得比我好看。”殷刃很诚实地说。

“那可不是。”

楼谏轻笑了下,伸手从他背后绕过去,用笔从他的画板上面偷蹭了一块白颜料来用。

“要不然我是你哥呢。”

要是被你这个小我十岁的小崽子追上了,那我可就直接跳楼算了。

风吹起少年略为宽大的衬衫,鼓鼓地像是飞鸟的翅膀,从殷刃的面前掠过。

他哥画画的时候真的很认真,也真的很帅。

殷刃的心有些微微的痒,今天不知道怎么,手

上的画怎么都画不下去。

他看楼谏画了一会,又轻轻喊了他哥一声。

dash;dash;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楼谏无奈地抬起头来。

哥你这里hellip;hellip;有蚂蚁。

殷刃凑过去??[,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很近,殷刃的心悄悄跳得有点快。

真奇怪,明明晚上的时候都已经靠得那样近了,也亲过不止一次了,但是却在某些小事上面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他伸出手指来顺着楼谏衬衫领口滑下去,在他细白伶仃的锁骨上面摁死了一个小黑点。

蚂蚁的尸体粘在他的手指上,让他的手指也酥酥麻麻的。

他又抬起手指来让他哥看。

“我去……”

楼谏看着那只他指腹上的死蚂蚁,觉得自己的全身都痒了起来,赶紧拎着他的马扎转移阵地。

“我刚刚明明都喷了驱虫剂啊……”

他赶紧又从书包里面拿出花露水来,让小孩儿帮忙在自己的后背还有身前都喷了一遍才安心,想了想又抓住殷刃也在他的身上喷了一通。

花露水的味道太冲,弄得小孩儿不停打喷嚏。

“害,区区蚂蚁算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细皮嫩肉。”

一个坐在旁边的男生开口。

他人黝黑高大,说话的语气也老气横秋。

这人在画室里面自称北哥,是留级了两次的老高二生了,经验丰富,举止之间自然就有一种大侠般从容不迫的气度。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外出写生,而不是在室内对着照片画?”

“哎哎哎为什么?”小桃一听见有话可以聊,第一个就凑过来参加。“我猜一定是为了让我们出来放放风,减点压力,降低我们高二生的自-杀率。”

北哥高深莫测地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来。

“因为这是画画时和自然交流的一种方式,我们画画的时候需要裸-露在自然之中,和阳光,和风和溪水,甚至是和虫子相处共生,感受自然的气息。”

“……想要画出真正的贴近自然的画,就要先融入自然之中啊!诸位画友,若要成画,必先要以身入画啊!”

殷刃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时之间觉得北哥说的有点道理,又觉得似乎好像哪里不对。

“哥?”

楼谏搡他一把,让他搬着马扎,去前面离着草堆远点的地方坐着,那地方靠着路边虫子少点。

“他说的是真的吗?”

“有道理个屁。”

楼谏四处张望下,看见后面的路口有个小推车摆摊卖煎饼果子,就悄咪-咪地溜过去买了一份不加果子的,让摊主从中间切开两半,一半自己吃,另外一半塞小孩儿手里,一边吃一边还教育人。

“他乐意被虫子咬就被虫子咬,他一看就皮糙肉厚的,和你那能一样吗?这孩子上学都上傻了,你以后少和他玩!”

“哦……”

殷刃点头,咬一口软绵绵的蛋饼,他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反正他哥总是对的。

奇怪,他吃煎饼果子不爱吃果子,不知道他哥是怎么知道的?

楼谏刚刚在那个位置拍了照,后来对着照片把那幅绣球花给画完了。

下午散了课他们就回宾馆去。

这几l天在外面风餐露宿,晒得人都有点黑了,两人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就脱离了大部队,进去买了两把折叠防晒伞预备明天用。

其他的颜色卖光了,只剩下一把天蓝色和粉色,看起来十分少女。

小孩子觉得用这种东西有点不好意思,就被他哥又在后脑勺敲了一下。

“你皮肤本来就不经晒,一晒就发红,到时候爆皮了就等着疼吧,心里有没有点数了还?要不是因为这里没有卖防晒霜的我也要给你安排上。”

“好嘛,我用就是了……”

殷刃捂着头躲开。

难得悠闲,不急着上晚课,他们慢悠悠地走在回宾馆的小路上。

漂亮的夕阳斜斜地在铺着青石板的小巷里面打下来,将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显得越发巨大而鲜红,被巷口的楼梯一口口贪婪地吃进去。

殷刃拉着推车走在他哥的身后,怀着一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悄悄地踩着他哥的影子走,被他说了也不改,蹦蹦跶跶的。

快到宾馆路口的时候,路灯就已经亮了,走在前面的楼谏这时候突然低低骂了一声。

“怎么?”

殷刃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就看见有一只脏兮兮的,几l乎全身的毛都打结的小狗堵在他们要往前走的路上。

小城的路都不怎么宽,只能两人过,那狗还正正坐在正中间,屁-股老老实实坐在后腿上。

楼谏往左边动一动,那小狗就跟着他往左边转脑袋,他往右边动一动,那小狗就跟着他往右边转脑袋,颇有一点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架势。

“汪汪!”

小狗看起来体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黑亮亮的眼睛对着楼谏手里提着的袋子里吃剩下的煎饼果子叫唤,尾巴摇得飞起。

“你这小狗崽子倒是会选地方打劫。”

楼谏笑起来,翻出煎饼果子里面夹着的烤肠丢过去,小狗一口叼住,高高兴兴地摇着尾巴,一流烟就钻进旁边的胡同里不见了。

殷刃都看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狗好聪明……哎,哥你喜欢猫还是喜欢狗啊?”

“我都不喜欢。”

楼谏转头就把他话头给堵住。

“我最后的底线就是家里那只总是乱撒尿的兔子,你要是再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养我就把你丢出去。”

“我这不什么都还没有说呢……”

殷刃摸摸鼻子吗,有点丧气。

“其实我之前养过一次狗,大概还是我很小

的时候,唔,只有小学吧。”

今天走的路太多,他回了房间就躺在宾馆的床上不想动,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面絮絮叨叨。

楼谏出汗太多嫌脏,就先去洗澡了,在浴室里面听见殷刃的声音在淋浴头的水声里面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