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多福也跟着一叹,道:“哎,属下听人说起过,淮北那纺场中有畜力纺机,可装八个纱锭,同时纺八股线仅仅这一点,咱这手摇单锭纺车就比不上啊。”
陈伯康却道:“你说这已经是老黄历了,去年,新生纺场内已有了水力驱动的十六锭纺机”
“我滴个乖乖!怪不得淮北棉布能卖那般便宜!”
这个账,张多福自然能算明白.同样工时,淮南妇人纺出一股棉线,而淮北场坊内却能纺出十六股棉线。
也就是说,人家一个人能当十六个人!
以张多福的格局,只有羡慕淮北那十六锭纺机。
但站在陈伯康的高度,忧虑的却是已逐渐有了苗头的‘淮北倾销’。
棉布倾销,摧毁的便是旧有生产体系广大周国、或者说千百年来的农村地区,百姓们赖以生存的便是‘男耕女织’。
若淮北继续扩大生产,不久后,农人旧有的小农经济生产模式必将被摧毁。
农妇少了‘织布’这一进项,本就徘徊在温饱线上的农人家庭绝对雪上加霜,人一旦吃饭成问题,便会酿出大事。
农人不稳,国必动荡。
想到此处,陈伯康忽然呵呵一笑,转头看向张多福,“张指挥,本官欲在淮南筹建一座纺场,你可有意向?”
张多福一怔,下意识道:“大人,咱手里又没那十六锭纺车,如何争的过淮北啊?”
“此事你不用顾虑,我自有法子弄来纺车。如今,安丰军州知州裴蔚舒、虎翼水军指挥使徐鹭、定远厢军指挥使”
陈伯康连说五六位淮南实权文武的名字,最后才道:“他们都在纺场占了利份,张指挥可好好思量一番,过几日给本官个准信。”
虽然张多福还不知道陈伯康会怎么解决纺车一事,但听闻这么多人都加入了,便知此事靠谱,连忙抱拳道:“属下不需思量!大人说干,我便跟着干!”
“好!爽快,哈哈哈,待我回返,再遣人与伱细说详则。”
“是!”
二十一日,凌晨丑时初,陈伯康仅带一名学生登船。
船行河心。
陈伯康孤身站于船首,掠过河面的浩荡长风,卷起衣袂飘飞。
田轻候自船舱内走出,瞧见老师稍显孤单的身影,不由思绪万千。
自打老师就任淮南,没少搜集对岸那伪齐楚王的信息,甚至对方所作诗词都要细细品读上几日。
这番研究是有作用的,就像现在,老师所做所为,几乎是在照搬那楚王早年期间的手段去年,虽事态小有失控,但总算借楚王之手除掉了众多经营百年的淮南冥顽士绅,为后续行事减少了最大阻力。
随后,又借机拉拢、提拔了张多福、徐鹭等几位军头。
如今,再以耕种木绵、建立纺场的利益,将一班淮南文武团结在了自己周围。
待他们这个利益团体成型,不就是当年蔡州在齐国内部的境况么。
周国各地军头,之所以没有早年齐国军头那般跋扈,正是因为没有财权。
陈伯康若解决了军头的财货来源,到时这淮南
虽然田轻候笃信老师对大周忠诚,可老师此时所做的桩桩件件,怎都不像一个忠臣该谋划的内容。
“哎”田轻候苦恼的叹了一声。
丑时二刻,陈伯康于滨淮上岸。
自有淮北军接应,连夜送往蔡州。
二十一日,傍晚。
陈伯康一路风尘,却也顾不得休息,进城后直奔官衙。
陈初、陈景彦兄弟在相对隐秘的第三进花厅会见了陈伯康。
见礼、落座、奉茶后,先是陈景彦客气的对陈伯康的舟车劳顿表示了慰问。
就算各为其主,但都是读书人,祖上又同出一门,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只是,陈景彦客套罢,唱黑脸的陈景安马上借年初扬州知府查永恩私下鼓动泗州范世贵等人谋反一事,发挥了起来,“陈经略既与我方定有密约,却还纵容属下查永恩生事!陈经略若不做点什么,我方便不得不怀疑陈经略的诚意了。”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楚王应知,那查永恩是我淮南路刺头,仗着朝中有万俟卨为靠山,并不将本官的话当回事。”
陈伯康解释的时候,却不是面向对他发难的陈景安,反而朝陈初苦笑道。
陈初抿了口茶,未作回应,陈景安继续不客气道:“陈经略诸多手段,竟治不住一个知府?”
陈伯康闻言,稍一沉吟,垂眸反讽道:“如今,德廉为河南路经略,元章为辖制齐国兵马的楚王,还不是奈何不得范世贵等人么?”
这话说的陈景安讽淮南经略陈伯康管不住属下,陈伯康反嘲淮北经略陈景安加上楚王,却也处理不了范世贵。
这确实是淮北痛点一来淮北没有掌握范世贵等人谋反的证据,二来他们听闻河北大胜后中止了行动。
若再强行杀戮,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士绅,只怕又要人心惶惶。
可这话说出来就让人脸上无光了,便是扮白脸的陈景彦都没忍住,不悦道:“陈大人星夜渡河,便是为了找我们吵架的么?”
这次,陈伯康没再反驳,反而突兀的笑了笑,说了一段初听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老夫年轻时,生过一颗疮疖,疼的我坐立不安、辗转难眠。可恨那疮疖生在后背上,老夫手不能及也,无法挤破疮疖排出脓毒诸位猜,老夫是如何除掉了这疮疖?”
自始至终没有讲话的陈初,听到此处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不难!找位好友,帮陈大人挤破便是了!”
“正是此理!哈哈哈.”陈伯康也笑了起来。
在坐几人,都是老鬼,陈景安自然听明白了,却听他道:“陈公好友背上的疮疖,陈公帮他挤了么?”
陈伯康道:“自然挤了!好友为我除伤痛,我怎能对他之疾患袖手旁观!”
最晚听明白的陈景彦,终于反应了过来这疮疖,说的不就是各自地盘上想要清除却又限于各种原因不好下手的势力么。
淮南的疮疖,是查永恩。
淮北的疮疖,是范世贵。
既然大家都不方便自己下手,那就互相帮忙呗。
反应最慢的陈景彦为避免自己显得呆笨,连忙补充道:“如此一来,事后你我双方需好生对骂一番,才显得真切。”
“这是自然。呵呵,到时我淮报若将陈经略骂的狠了,还请陈经略莫怪。”
“呵呵,彼此彼此。”
两位陈经略同时向对方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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