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你们怕她,我可不怕!
二月二十五。
一大早,蔡源便乘着一顶小轿来到了岁绵街楚王府。
东京王府如今只蔡婳一位主母,自然是想睡到几时睡到几时。
得知爹爹到来后,蔡婳忙起床去前宅相见。
父女俩有段时间没见了,蔡源本来还有些想念女儿,可一见蔡婳那刚刚起床的慵懒模样,老蔡便不高兴了。
“眼下东京王府就你一人主事,还要睡到日上三竿!我与你娘勤奋持家的门风,你是一点也没学到!”
“哪里日上三竿了?明明刚出太阳。倒是爹爹,也不提前遣人通禀,一大早登门,让人措手不及.”
蔡婳往窗户外看了一眼遮挡在亭台楼阁后的赤橙朝霞,叭叭反驳道。
“为父说一句,伱便有三句等着,在家你和元章也这般讲话?”
本来心情还算不错的蔡源,被女儿这般满不在乎的态度勾起了烦心事,口吻严厉起来。
蔡婳眼瞅爹爹果真动了肝火,适可而止停止了辩驳,转手拿出一双狐绒护膝递了过去。
已进入战斗状态,准备狠批女儿一回的蔡源不由一怔,随后却傲娇的将头转向了别处,淡淡道:“我甚也不缺,你顾好自己就成。”
见老头不接,蔡婳撇撇嘴,起身走到爹爹身前,蹲了下来。
也不管老头愿意不愿意,蔡婳径直将老蔡长衫前襟撩了起来,接着便将护膝罩在了衬裤外的膝头,边系边道:“去年我听王爷说,冬日大庆殿内冷的像冰窟,一场早朝站下来,腿脚都冻麻了。你一个老头子比不得年轻人,需留意些。去年冬我在河北趁机寻了些好皮毛,做了这护膝,往后天冷时你便戴上,总要好受些.”
得,一肚子牢骚顿时化作舐犊柔情,望着蹲在膝前仔细调整护膝绳结的女儿,老蔡再说不出别的,悠悠一声长叹后,温和道:“婳儿啊,你与元章同房.咳咳,相识已有七八年了吧?便是成婚也有好几年了,若.是身子的毛病,便多寻名医调理,切不可讳疾忌医啊。”
又是子嗣问题按说这种事由蔡夫人、甚至蔡婳两位嫂嫂和她谈都比蔡源亲自开口合适些。
由此也能看出,老蔡是真有些着急了
他着急不止为了女儿,也为了整个蔡家.试想,楚王一系以后若无蔡家外孙为血缘纽带,待老一辈人老去后,两家关系会不可阻挡的渐行渐远。
这对如今在淮北系中分外引人注目的蔡家来说,是个非常大的隐患。
蔡婳去年从淮北跑到河北,便有躲避娘亲和嫂嫂们催生的原因,不想,来了东京,连爹爹都亲自开口了。
不免有些烦闷以当今风气,女子不孕,不能说是罪大恶极吧,最少也算没尽本分。
蔡婳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见女儿不语,蔡源又语重心长道:“婳儿,你已三十岁了,不能再”
旁的,蔡婳还能忍,但这个,她真没忍住,“女儿才二十八!”
辰时中。
蔡婳留爹爹在府内吃了早饭,自打她出嫁后,父女间再难有同席之时,蔡源也极为珍惜这难得时光,为不坏了气氛,暂时忍住不提子嗣之事。
他蔡家吏人出身,原本在桐山时家中就没那么大的规矩,也不讲甚的‘食不语’,蔡源问起了陈初的身体。
“元章在河北所染风寒可是又反复了?”
“没有呀,已痊愈了。”
蔡婳持了支调羹,在粥碗里搅来搅去,却不见将粥饭送入口中。
“那今早怎没去上朝?”
蔡源奇怪道,原本心不在焉的蔡婳闻言,却抬眸看了爹爹一眼,已极其自然的口吻道:“昨晚杨二郎带了口信,说王爷睡在了枢密院值房,他今早没上朝么?”
“嗯,元章昨日刚回,今早众多朝臣都在宣德门等候,却没见到元章。不过,恰好殿下染了小恙,今日辍朝,并未商议甚要紧事”
蔡源说罢,忽然心中一动.发现自己可能不小心戳破了女婿的谎话。
枢密院就在皇城外,若元章留宿值房,今早不该见不着人啊除非他撒了谎。
同为男人,蔡源可太清楚了,能让男人夜不归宿而向家眷撒谎的原因,只会是因为旁的女人。
蔡尚书和楚王在成为翁婿关系之前,可是正儿八经的结义兄弟!
出卖兄弟的事,咱不能干.
只见蔡源低头扒了几口粥,含糊道:“早朝时天色晦暗,人又多,兴许元章去了,为父没看见他”
以这对父女之间的互相了解,从蔡源低头吃粥时,蔡婳已猜到了爹爹想要帮陈初遮掩过去。
毕竟,楚王昨日刚率大军凯旋,今日早朝必定是众星捧月、万众瞩目的那个,身为岳丈的爹爹怎会看不见他!
“爹爹倒是疼爱你这宝贝女婿,便是帮着他糊弄女儿也在所不惜。”蔡婳阴阳怪气道。
蔡源老脸一红,顿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道:“为父还不是担心你性子大,因此和元章吵闹么。”
短短一句话,却蕴含了不少内容.当年在桐山时,蔡源自然看不上陈马快;可到了如今,蔡家一家都攀附在楚王府这棵大树上,女儿又一直无所出。
他还真担心女儿会因这些事和陈初闹,到时伤了她自己,又惹了老五生厌。
蔡婳自然能明白爹爹一番苦心,却听她道:“爹爹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他了。”
这是说,老蔡小看了蔡婳的手段,也小看陈初的心胸,更小看了他俩之间的感情。
王府后宅书房见性馆。
翠叶藏莺,朱帘隔燕。
天近正午春睡迟.
昨夜好为人师,陈初回府后补了一觉,直到午时初才在一阵鸟鸣中醒来。
转头却见一袭红色春衫的蔡婳就坐在一丈外的椅子上,正托腮含笑,望着自己。
“婳儿何时来的?”
“王爷醒啦?”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蔡婳莞尔一笑,她旁边的案几上有一托盘、托盘上有一支汤盅,蔡婳伸手试了试汤盅温度,却不料烫的她迅速缩了手。
口中边轻喊“啡~啡”边将手指捏住了耳垂
据她说,这样手不疼。
宛若不经事少女般的小动作和神态,引的陈初一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笑道:“汤盅里是甚?”
蔡婳闻言却先不作答,端着托盘,步态婀娜的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床上,这才笑眯眯的望着陈初道:“辽参鹿鞭狗腰汤,小火煨了整晌午,王爷昨日刚回京,便操劳一夜,小心累坏了身子,此汤大补”
这个‘操劳’,它正经么?
鹿鞭、狗腰,听了就让人想流鼻血
蔡婳话里有话,她自己却神色自然,好像真的是随口一说似得。
“婳儿。”
“嗯?”
“昨晚.”
“你先别讲,让我猜猜昨晚,王爷没住在枢密院是吧?嘻嘻”
其实昨晚‘住在枢密院’这事,还真不是陈初授意,而是事先没有得到通知的杨二郎得知陈大哥留宿宫禁后,擅自扯了谎,让人带口信回家。
不怪杨二郎发挥主观能动性,主要是有当年蔡婳将陈初和阿瑜捉奸在床那桩前车之鉴
那时他和小乙守在院外,稀里糊涂就将蔡婳放了进去。
事后陈大哥虽未批评两人,但两人复盘此事,都觉着自己大大的失职。
所以,这次二郎主动提供了帮陈大哥‘遮掩’的增值服务.那两贯饷银,简直对不住杨小二付出的心血!
“嗯,昨晚我在.”
陈初决意坦白,可蔡婳又一次打断他道:“你别说出来呀!让我猜猜.嗯.”
蔡婳抱胸,脑袋微微上仰,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番,才凑到陈初面前压低声音道:“王爷昨晚睡在宫里?”
“.”
“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人便是嘉柔吧?嘻嘻,公主的腰儿软么?身上香么?伺候人的功夫好么?”
“.”
还真是一个捉奸小能手
蔡婳仅凭一上午便猜出对方是谁,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得知今早嘉柔和陈初都没有上朝只凭这点,过于牵强。
但结合去年时,嘉柔突然去淮北,整日往王府里跑的模样.现在想来,那不就是来兴师问罪、寻上家门要求男人负责的么!
只不过,当时蔡婳没往那方面想,紧接猫儿诞下双生,蔡婳所有心思都扑在了小世子身上,以至于忽略了很多本该留意的细节。
直到本月在河北时见了那写有‘暌违数月,拳念殊殷’的谕旨,蔡婳才有所察觉。
一旦有了怀疑,再反推就不难了.嘉柔二月去了淮北,后来陈初护送其回京,接下来五月到八月间嘉柔都未曾上朝、露面。
所以,当陈初一五一十坦诚宫中已有了一位王府千金之时,已有心理准备的蔡婳也不算太吃惊。
自二十五日这次谈话后,负责筹备齐金和议事项的陈初,不管再忙,晚上回家后都要换上便服陪蔡婳在东京城内各处夜市转一转。
同时,秘密召唤了御医、以及东京城内的妇科圣手,轮流进府给蔡婳看诊难孕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