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有事,还得看五弟!
“.朕即位十有一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四境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鲁王麟,人品贵重,甚肖朕躬蔡州同知陈景彦能任事、有贤名,今调任鲁王府长史.”
政治敏感之人,自能从圣旨中听出某些风向。
就比如阜昌十一年二月二十六日的旨意,大齐皇帝先是回顾似的总结了自己在任十一年的‘政绩’,随后又对新任鲁王大加赞赏,说出了‘很像朕’这样的话.
新皇人选已呼之欲出。
但接旨的陈景彦来不及细品这信息量巨大的圣旨,便被自己的新任命给震惊到了。
他既不曾为鲁王摇旗呐喊,又不是鲁王心腹班底,却凭白掉下这么一块大饼,透着股吊诡.
可紧接而来的皇后懿旨,让陈景彦一家子彻底懵逼。
“.兹闻陈长史之女陈瑾瑜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皇后闻之甚悦。今有颍川吴家二房长子逸繁年已弱冠,适娶之时,当择贤女婚配。值瑾瑜待字闺中,与逸繁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陈家女许配吴家子为妻。一切礼仪,交由吴、陈两家及礼部共同操办,金秋择良辰完婚.
布告内外,咸使闻之。”
‘嗡~’
官舍内,登时发出一阵低声议论。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的陈景彦被老仆搀起,迷迷瞪瞪接了圣旨,与他同样慌乱的还有谭氏,以至于连‘鞋脚钱’都忘了赠与宣旨使者。
陈瑾瑜下意识的缩腿,陈初却牢牢攥着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脚腕,正当陈瑾瑜面红耳赤之时,陈初却凑近膝盖处看了看,道:“没破,有淤青,擦些药酒吧.”
“哦,先生稍等,我这就好起。”
如今,阿瑜已渐渐从情窦初开的小女儿长成了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大人。
陈初掷地有声的话,让甚少动情的陈景彦一阵哽咽。
但对世家女眷来说,这已是赤裸裸的羞辱。
也有两人手牵手夜游东京的短暂愉悦
说起来,阿瑜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暗许了芳心,反正今日忽听了赐婚噩耗,心里疼的厉害。
不过,匆忙间,陈景彦也未纠结此等小事。
这么说,只是为了最后一丝颜面,陈瑾瑜不想说是为了叔叔才哭。
眼瞅陈初走了神,陈景安咳嗽一声,“元章,此次任命出自圣旨,若兄长不去就任,恐有更大麻烦.”
二来,她也不希望陈初那么做.在阿瑜心目中,叔叔是个做大事的人,若他果真为某个女子抛家舍业,反倒会让她小看。
但女人之间若有了矛盾,却不是那般好化解的。
进门后,两人一个对视,陈瑾瑜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滚将出来。
再经一阵商议后,陈家兄弟起身告辞,即将出门时,陈景彦却忽地一叹,不由压低了声音,“元章,还有一件私事.”
“也是,问问老五,说不定他能想出些法子.走,咱现在去找他。”
晨午日光,斜映入房。
“毛蛋,沏茶~”
“哦哦.”
“爹爹这么快就知道了!怎办,怎办呀!”
毛蛋终于反应过来,一个敏捷错步,拦在了二人身前,同时转头向十几步外、紧闭着房门的书房大喊道:“柳川先生、陈同知,稍等啊!我家侯爷正在小憩.”
陈景彦心下感动,连连劝阻。
没来由的,陈初脸上一阵燥热。
哎呀!
却说节帅衙门这边,柳川先生是帅衙熟到不能再熟的常客,侯爷早有交代,柳川先生入内无需通禀。
完全可以用‘待我到了鲁王府,依旧会心向五弟’这样的说辞来堵陈初的嘴。
所以,陈景彦到底会怎样选,陈景安心里也没底
陈景彦沉吟几息,终于悠悠道:“我自是愿留在蔡州。元章年纪虽轻,却重情重义,待至近之人宥渥有加。你看看他身边这些人,不管是杨大郎、刘四两、蒋怀熊,还是蔡主事、西门局务,乃至为兄我.几年前谁能想到如今光景?
如今,淮北戡乱之后,尽是一片勃勃生机之相。元章大有可为,淮北大有可为!”
正此时,在四季园中蛰伏了数月未曾露面的孙昌浩、吴氏夫妇步入夏翠园。
前厅,唉声叹气的陈景彦同样愁眉不展,陪在一旁的陈景安劝导几句,终于道:“皇后赐婚定在今秋,总归还有些时间谋划。倒是兄长对鲁王府长史一事是怎想的?”
书房内,陈初已得知今日两份旨意的全部内容。
“哎”
谁知,陈景彦再叹一回,无奈道:“便是知晓这些又怎样?这是圣旨,为兄还能抗旨不尊么?”
陈景安如释重负,他最担心的便是兄长果真对那好听却不好做的王府长史动心。
方才也是,刚开始在装晕,后来装不下了,便全程咬着唇闭着眼。
同样错愕的陈初打算破罐子破摔,陈瑾瑜却疯狂摇头,“不行!爹爹会打死我!我”
陈初话未说完,却见陈瑾瑜脑袋摇的像只拨浪鼓,忽道:“叔叔,我手摔破了,呜呜呜呜,好疼.”
所谓讲‘女德’,却是在暗戳戳指责陈瑾瑜母女不懂妇道。
她不会像曾经的蔡婳那般,鼓动陈初带她逃去别的地方一来,陈瑾瑜根本不信陈初会为了她抛掉淮北基业、兄弟、家人。
可另一桩事
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再也不可能完好如初了啊!
有事,还得看五弟啊!
只是,陈初说将阿瑜看做亲妹却是差了辈分,明明该是侄女才对!
但最让阿瑜羞耻的却是她不知什么时候竟也主动帮陈初脱了上衫,后者同样光着膀子。
陈初将陈家兄弟一直送到衙门口,平日里,蔡州城内只有寥寥数人有这待遇,蔡源算一个。
噫,晕的还真是时候。
反观叔叔呢,对自己却没那么上心.兴许,过不了几年,他便将我忘了吧
想到这些,陈瑾瑜的眼泪又扑簌簌掉了下来,在胸前衣裳上洇出斑斑水印。
谭氏忍下屈辱,心中却也就此做出了决断!
蔡州官员不由议论纷纷这陈同知刚接了调任旨意,便去拜访了路安侯,这是一种态度啊!
隐隐有些将路安侯置于朝廷之上的意思!
而原本忧心忡忡的蔡源、西门恭、徐榜,却站在人群中对视一眼,各做如释重负微笑。
“大善!”
只坐在杌子上,居高临下凝望蹲在身前、抓着自己小手小心上药的陈初,心中自有一股难言酸楚。
毛蛋抬头,刚想行礼,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陈景安.登时像见了鬼一般,熏暖春日,却冷汗直流!
心思各异的恭贺声中,陈景彦却淡淡的摆摆手,也不惧旁人想法,径直出衙转向了隔壁的节帅衙门。
一人蹲在地上,一人坐在杌子上。
“阿瑜呢?”
“莫慌~”
陈景安因来的勤快,和陈初身边之人都非常熟悉,说笑几句也属平常。
只是,耽误进去的三年韶华里,她和陈初能留下的回忆并不多细细回想起来,只有几个零星片段.
尚在桐山时初听叔叔大名的好奇。
一个时辰前,他还在怀疑三哥会为了高升,会弃他而去。
陈初的脑袋越抬越高,陈瑾瑜的脑袋越垂越低,终于,唇瓣相触。
上了茶,三人关了门。
有了陈初吐口,陈景彦凭空放心一半。
最后一句,吴氏故意拔高了音量,引的那宣旨太监皱眉看了过来。
说罢,陈初出了里间,关上房门,这才打开了书房大门。
陈景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鲁王府长史怎也不该轮到我!鲁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元章身上啊!”
静静思索间,毛蛋却来报,陈家小娘子来了.
陈初有些意外那边刚刚宣读完圣旨,阿瑜跑的倒是快。
这.咋办?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陈瑾瑜,怯怯抬起几欲滴血的脸蛋,糯糯唤了声,“叔叔.”
陈景彦以为陈初依旧担心自己会前去东京赴任,当即动情保证。
“哦?如何不对劲,兄长细说。”
“就在这里吧!方才府衙来了旨意,元章不知?”
接着,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瑾瑜撑床起身,拿了肚兜护在胸前,急切间四处乱看。
陈初话音刚落,外头却又传来陈景安不满的声音,“大白天的!睡甚懒觉,府衙出了这般大的事,元章还睡得着?”
“兄长,所言极是!”
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懿旨赐婚之事,陈瑾瑜为自己哭鼻子找了一个稍显幼稚的理由,并摊开右手给陈初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却见,白嫩手心,破了一个黄豆大小的伤口,渗出的血水糊了半个手掌。
兄弟二人说走就走,只是出了官舍却遇见一群同僚守在外边。
“元章放心,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元章若不负我,我必不负元章!”
却不想,陈初听了,径直撩开襦裙下摆,自脚腕处将白绸绔裤一把捋到了膝盖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