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
夜,镇淮军奎字营营正虞侯与锦衣所徐志远等人在百花巷发生冲突。
引得巷内不少姐儿看热闹。
后带人转至都统制官衙大堂,经询问得知:今夜,锦衣所徐志远等人于城内巡视,在百花巷丽春院外遇吴奎一行三人。
镇淮军有条理规定,节假离营外出非公务不得穿制式军服,吴奎等人违反规定,被徐志远发现上前盘问,结果言语不和,发生冲突。
陈初恼怒,直骂道:“你他娘找姐儿还穿军服!那鸳鸯锦帐才是你的沙场么?”
冲突中占了便宜的吴奎只嘿嘿笑道:“初哥儿怎罚,我认。”
为维护身负內查自纠之职的锦衣所威严,吴奎被降半级留用、罚俸两月、禁闭七日。
当时吴奎听了有点肉疼月俸被罚,反而对于降半级留用和禁闭七日不以为意,特别是后者.......禁闭七日,这也算罚?不就是有人送水送饭,歇息七日么!
.......俺初哥儿,心里还是向着我哩!
再温言勉励徐志远等人一番,忙完这些,陈初返回书院街蔡婳住处,已后半夜丑时。
方才激战正酣,却因这一遭半途而废,此时陈初却没了兴致,唤茹儿抱来一坛酒,准备自斟自饮几杯。
却被蔡婳夺了去,“冷酒伤身!”
嘴上这般说,蔡婳却又纵溺的把酒盛入壶中,用热水烫温。
随后取了两支小盅,陪陈初饮了一杯,才托着下巴眯眼望着前者,笑道:“哪个歹人又作恶了?把我小情郎气成这般。”
差点被逗笑的陈初,心情瞬间轻松许多,不由把方才的事说了说。
“那还不简单,往后禁止他们逛勾栏便是了,谁若违抗,便打军棍。”蔡婳起身,一手执壶把,一手扶壶盖,纤纤素手,添酒的动作说不出的优雅。
只是手背有道刚刚脱痂的殷红伤口,稍稍破坏了美感。
陈初盯着手背看了片刻,叹道:“我也那样想过。只是弟兄们之中,单身汉颇多,我禁了他们,自己却.......”
当着蔡婳的面,陈初没说完,蔡婳却撇撇嘴,补充道:“自己却左拥右抱,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嫌?”
“正是......”
“兵是兵,将是将,怎可一概而论?”
小地主婆,心中有着顽固的阶级观念。
陈初笑着摇摇头,又道:“人嘛,食色性也。若人性压抑的狠了,这人啊,要么变态,要么变成圣人。我不是圣人,也没期望底下兄弟变成圣人。”
蔡婳以拇指和食指轻拈酒盅,自顾喝了一杯,思索了一下,忽道:“但男人到了勾栏那种地方,几杯酒水下肚,说不得便被人套去了话,不得不防。”
“是啊,我正有此顾虑。”
“不如这样!”
蔡婳媚目倏地睁大,异想天开道:“不如我们自己在蔡州开间院子,这样一来,便不虞信息外泄风险,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
陈初无语的看了蔡婳一眼,果断道:“不行!”
“啧!你先别忙着反对呀!”
蔡婳却越想越觉着此事有搞头,不由兴奋道:“勾栏历来是获取情报的绝佳场所!就如我家那采薇阁,近年来,不知掌握了多少桐山各级官吏的老底!我以后帮你把院子开到东京、开到临安,定能助你事半功倍!”
“好好一个女儿家,去沾染这般行当?此事无需多言,不行。”
陈初拒绝的干脆利落。
蔡婳似乎窥破了陈初的顾虑,掩嘴娇笑起来,“怎了?你怕我亏了名声呀?我家本就有采薇阁那等皮肉生意,我又不是没帮二哥打理过,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在你家我管不着,在我家不许你再碰这行了。”
“噫,小狗,你还挺霸道!”
“我不止霸道,我还强硬呢!”
“呸~”
斗了两句嘴,再饮几杯酒,陈初望着莹莹烛火下醺红了脸颊的妖冶瓜子脸,忽然认真道:“老婆,上次你风寒染病,第二天那医馆先生复诊后,把我拉到外边说了些话。”
“甚话?”蔡婳懒洋洋枕在自己胳膊上,斜望陈初。
“那先生说,你一到秋冬季便四肢冰凉是宫寒之兆.......需花上两年好好调理身子,不然以后子嗣艰难。以当下条件,高龄头胎产妇可是很危险的.......”
陈初伸手握了蔡婳冰凉双手,以轻柔口吻道:“往后,你暂且把所谓‘大事’放一放,先调理好身子吧。”
蔡婳趴在桌上失神片刻,望着烛火喃喃道:“你.......想让我给你生孩子?”
“你不想以后我们有孩子么?生一個粉嘟嘟的小婳儿,或壮壮实实的小初哥儿.......”
听了‘小婳儿、小初哥儿’这样的称呼,蔡婳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了一把,忍不住战栗一下.......我们的孩儿,想来会是世间最漂亮的娃娃。
紧接,脑海中便不可遏制的跳出一个个肉嘟嘟的可爱婴孩。
母性被瞬间唤醒,蔡婳恨不得马上抱在怀里一个亲亲揉揉。
随后,陈初方才的话让她担忧起来,“医馆先生是说我不会下崽子么?”
“不是,人家是说你身子虚,需调理进补。”
“你才身子虚!”蔡婳白了陈初一眼,却明显松了口气,“那就是说就算不调理也有机会咯?”
“多试试总有机会的吧。”
“走!”
“干啥?”
“去试呀!”
“.......”
“你还傻坐着干啥!走呀!我一个人又生不了!”
“呵呵,你求莪,我就帮你......”
“呸!”
“嘶~别拧耳朵!!!违背男子意志,你这是犯罪!”
“嘻嘻,明日你去府衙告我,不去你是小狗!”
.......
翌日。
腊月初十。
本以为能借着休沐,歇上两天,不想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计划还是落空了。
巳时,想睡会懒觉的陈初又一次被外间来人唤醒,只得挣脱了蔡婳八爪鱼般纠缠的怀抱起了床。
“吴家嫂子来了?”去往官衙的路上,陈初意外道。
“嗯,吴嫂嫂是来探望奎哥儿的,却不知哪个嘴快的说了奎哥儿昨晚逛勾栏被关禁闭的事.......”
正值贪睡年纪,昨夜却因吴奎一事没睡好的毛蛋打着呵欠道。
陈初只觉头大.......要是猫儿在就好了。
官衙二堂内,吴嫂嫂哭红了眼。
她倒不是为了自家男人被关禁闭哭,而是因为他逛勾栏!
自打九月吴奎做了官、夫妻两地分居以来,吴嫂嫂每旬都要不辞辛劳的来看一看丈夫。
其实,也是为了检查奎哥儿有没有在蔡州养女人。
逃户村的女人能有甚见识,又到了年近三旬的年龄,自家男人陡然当了官,怎能不紧张。
只好看紧点、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