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顺眼去看,鹿奎所指的花圃前,十余个身着软翠短衫、铜青褶裙的宫婢正簇拥着一个深杏色大袖长衫的女子。
宁儿朝他比了个口型:“是长公主殿下?”
鹿奎轻声道:“并不是叫你看她,长公主再尊贵,也和少爷没什么相干。你细看,长公主左手边第二排最末那个。”
宁儿再瞧,便在罗绮锦绣堆中,一眼辨识出那令她厌憎入骨的身影。
她攥紧了鹿奎的袖袍,压低声音道:“是她。”
罗妙芸!
她一下子气红了眼,信远侯府竟然当真带了她出来!
鹿奎冷笑一声:“莫生气,咱们且看着便是。她若不来,沈家或许还能全最后一丝体面。她既来了,今日过后,沈罗两家再别有一点脸面了。”
宁儿生气,他在心中更是不满,尽管知道今日之事,是陛下有意安排,但这稍加试探,便看出了沈家老夫人的用心。
把鱼目当作珍珠,却把真正的美玉弃之不顾,鹿奎冷冷盯着下头,沈老夫人朱氏,实在是个弃琼拾砾、外强中干的糊涂东西!
此时她明明知晓罗妙芸谋害庶子、私掠民女、妄图毒害夫君,却仍一味惦记着侯府的体统、沈家的颜面。
为了那一对她爱到骨子里的好金孙,所谓“投鼠忌器”,宁可违拗儿子、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放出罗妙芸,以在皇家与京城勋贵圈中保全侯府主母与嫡孙的体面。
呵呵,只可惜,她尚不知道那一对龙凤儿并非自家骨血,而她越在乎什么,就注定要失去得越彻底。
若她对宁儿能生出几分真心爱护之情,为罗氏之恶行有几许忏悔自责之意,愿与其割袍断腕,尽己所能以偿还无辜受难之人的血泪。
那么,或许陛下还会看在她是宁儿生身祖母的份上,再给她一点机会。
想到这里,鹿奎忙低声提醒宁儿:“日后任那老太太再如何对着您哭天抹泪,心肝儿肉似地疼爱,您千万可别往心里去,别当真。且记着,这人心里头,只惦记着她侯府太君的尊荣体面,为了这个,是什么深仇大恨都能忍下的。”
宁儿凝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还用得着你提醒这个?
她冷笑道:“你哪里知道,朱老夫人心中,她的儿子第一,沈成瑛第二,沈如瑶第三,旁的任谁都得靠边站。我有什么痴心妄想,还敢指望她来疼不成?”
鹿奎忙道:“疼你的人多了,哪里缺她那一个。”
就在这时,两人的肩上同时挨了一记,楚钺笑道:“什么疼不疼的?你们两个怎么姑娘似的,悄悄躲在这里说私房话?也说给我听听。”
宁儿被吓了一跳,鹿奎忙拂开他的手,笑道:“怎么,你们玩得够了?”
楚钺道:“鹿兄不来,总不尽兴,只是姑父刚遣人来说,姑姑就要过来,让我们按正宴的次席,各归其位。”
宁儿看向鹿奎:“我们坐哪里去?”
鹿奎挑了挑眉:“小主人安心坐着,自然有人来请您。”
楚钺没想到,当着自己的面,鹿奎连掩饰都不掩饰,就这么明晃晃地管宁公子叫“小主人”!
他的眼中难掩惊异,普天下都知道,鹿奎的主人是谁,他管这位叫“小主人”……
楚钺一下子想得远了,难道他当真同那一位有什么关系不成?
鹿奎与宁儿都没在意楚钺内心的波澜,她静静思索片刻,突然问鹿奎:“能不能想法子,让我坐的尽量靠近女宾?”
鹿奎心中隐隐知道,待陛下来了,宁儿多半是要同他坐在一起,她虽鲜少露面,但女客中还是有不少相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