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葵早被鹿奎从头到脚、细针密缕地盘问过一遍,此时讲来格外清楚分明:“可姑娘身子素习强健,更自小善加保养,疾病甚少,大夫瞧了,也只不过说小姐内热偶炽,并看不出什么大症候。按娘家夫人的意思,最好是姑娘主动替侯爷收拢一方妾室。既可全了贤名,又……”
刘葵抬头瞄了沈崇彦一眼,言语间有些心虚:“又能分辨到底是谁的身子有碍。可那时侯爷年轻,一年里总有数月宿在军中,回府的日子本就不多,小姐年青心高,再平白添一个姨娘,岂非横添一刺,她如何心甘?更何况,侯爷也无意纳妾。”
罗妙芸的脸色难看得像个死人,几次张口欲言,可触及鹿奎森然的目光,到底没敢说出话来,只能用吃人的眼光怨愤地盯着刘葵。
刘葵缩了缩脖子:“可这样拖下去,到底又不是办法。老侯爷早早去了,沈家上下只靠侯爷一个人支应门庭,说句难听的,迟迟没有子嗣,战场上刀剑无眼,真有个好歹,岂非绝了侯府宗嗣?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屋中已是闻针可见,死寂一片,鹿奎不耐地敲了敲刀柄:“继续。”
刘葵咽了口唾沫,索性一梗脖子,闭着眼说了出来:“所以,所以姑娘就私下同我商量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解眼下燃眉之急。姑娘是不出二门的大家小姐,这等市井手段,只能奴婢背着人去打听。说来也巧,没过多久,就让我在外寻到了一个老妈妈,从她手上买到了一副据说极灵验的方子。”
“这是一剂对方,分阴阳两合,使阳合,可令女子有娠,使阴合,则,则可使妇人绝产落胎!十次里总有八次得用,正是凭此阴阳两方,那老娘做了一辈子妇人生意,从未失过手。我得了此方报于小姐,可姑娘却说,民间偏方,未能尽信,要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寻人过来一试……”
宁儿的身子一晃,死死咬住了嘴唇,话到这里,她如何还不明白,一定是这一次试药,她们才找上了娘亲!
鹿奎不叫停,刘葵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按我心中的计较,这等私密事,最好是在府里寻个知根知底的忠心丫鬟,事后不论成否,再给笔银子打发了,两厢太平。但姑娘却觉得,若寻来个心大的婢女,万一当真怀了身孕,挟子自重,又知根知底将事闹开,岂不是自寻苦头?”
众目睽睽,当着夫人爷们的面,刘葵的老脸都有些发红:“所以得寻一个与沈罗两家都无甚瓜葛的女子,人要老实本分,方便拿捏,最好连小姐姑爷的面都没见过。最重要的,一不能貌丑,二得身子清白干净,三、三则最好无亲无靠,真出了事,没、没人能会她出头。”
如此不堪的龌龊心肠,被赤裸暴露于通彻明灯之下,宁儿通体如坠寒冰,一阵冷过一阵。
被火焰灼烧过的刘葵面貌狰狞,可说出的话,却比她满是燎泡的脸可怖万分:
“可这样的女子,哪是一时三刻能寻到的?可偏偏这档口传来消息,侯爷最多一月后就要离京,再一来一去地折腾,不知到猴年马月才能成事。情急之下,只能寻了几个昔年的老姐妹胡乱探听,想着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
“谁曾想,还真让我寻到一个可用的女子。”她悄悄看了眼宁儿,声音越说越轻:
“罗府的老姊姊说,那姑娘年岁与我们小姐仿佛,家世败落不堪,父母俱亡。虽说算是罗家族亲,可也不过是几辈子以前连的宗,到她们身上,早已无甚相干了。不过日子实在艰难,才托到罗氏族中求个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