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五刻,熹微的晨光尚未驱散深沉的夜色,钟鼓声袅袅响起,回荡在皇城的上空。
宫门开禁了。
鹿奎一夜未眠,他身形如鬼魅一般,跌跌撞撞地来到玉宸殿外,直通通就要往殿内行去。
魏德喜一瞧,那张长脸顿时拉得更长,他“哎呦”着迎上来,口中念叨:“我的鹿爷,您不能往内去,圣上可还没起呢。”
鹿奎眼里就跟没这个人似的,看也没看一眼,绕过他径直朝后寝殿走。
魏德喜急了,一时也顾不上鹿奎的脾气,伸手就拦住他的去路:“鹿爷,您留步!”
鹿奎眼珠子一动,倒没动怒,死气沉沉地看着他,吐出两个字:“让开。”
魏德喜本就怵这疯子,此时见他这模样,不由更惧了三分,他咬着牙道:“您稍等片刻,奴婢报吴总管去。”
鹿奎恍若未闻,只重复了一遍:“让开。”
魏德喜哪里敢放他走,但对上这位爷,又着实没什么法子,一时二人就僵持在那里。
鹿奎的耐心飞快地见底,他急着见陛下,实在没心思和一个太监啰嗦,顺手将他往旁边一拨一推,清了道,就自顾自往里去。
魏德喜气个仰倒,他好歹也是御前有头有脸的大太监,虽比不上他师傅,可走到哪里,不得别人一句“魏公公”。何曾像个小太监一样,被人撵来赶去,还动起手来?
“玉宸殿中,岂容外臣放肆?”他的声音尖利起来,呵斥左右的小太监:“一个个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拦下!”
见宫人们不动,魏德喜更添了一层恼怒,他正欲再骂,突然头上一痛,挨了一记。
捂着脑袋一回头,正看见自家师傅手中执拂尘,满面阴沉地看着自己,低声训道:“大清早的吵嚷些什么,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魏德喜满腔的愤怒顿时化为乌有,他讪讪放下手:“师傅,那您看怎么办?”
吴实禄走到鹿奎跟前,瞧他双目赤红,眼下乌青,苦笑道:“鹿大人,圣上有令,请跟奴婢来吧。”
鹿奎入了寝殿,失魂落魄地往地上一跪,深深一伏,他声音颤抖:“陛下……您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昭元帝的声音不辨喜怒,淡淡吩咐:“都下去。”
殿内服侍的宫人忙敛衽一礼,放下手中的活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昭元帝幽幽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鹿奎:“起来吧。”
鹿奎的眼中燃着两簇幽火,他抬起头,喃喃道:“信远侯就是宁姑娘的父亲……”他执拗地望着圣上,又问了一遍:“您早就知道,是不是?”
昭元帝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与回避,他站起身,踱步到他身侧:“是,朕早就知道。”
得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鹿奎却张开嘴,更茫然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