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富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女帝。
但是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李九郎突然跪下来,陛下看我做什么。
是看我反应?
还是要我做什么。
杨国富低着头,心中暗自揣测。
但是马上,杨国富突然讶然,因为他想到自己竟然在揣测圣意...
自己...
竟然在揣测圣意了!?
三年前新帝继位,他就完全不在乎上边坐着的那个小姑娘,什么女帝,不过是一个身在皇室得了龙位的小丫头片子罢了。
毫无俱意!
故而这三年,虽然上朝他发现这小丫头总是看所有人,瞧着唯唯诺诺的,自是更加不在乎。
有时候注意到那小丫头片子看着自己,也是索性直接看回去,怕個什么嘛。
都这般了。
更别说揣测那小丫头在想什么了,揣测那个干嘛呀,我想干啥就干啥!
可是现在...
杨国富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直视陛下了,甚至都开始思考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除了杨国富外...
大殿内几乎所有人都在惊讶于李九郎这突然跪下来请罪的事情。
李九郎自然知道当下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从怀中掏出又一份奏折,双手捧着的同时朗声道:“臣之罪,在于先帝驾崩之后,协助于李霓裳行那奸佞行为,更协助李霓裳结党昔年先父学生王懋卿,丁如珍,朱克文等朝中大员,拟结成奸党,辱陛下年幼,乱政滋弊,祸乱坊市,扰乱科举,结党之人更以李霓裳与我名声,冒领军功,祸乱百姓,圈地占地等罪行,此等罪行十恶不赦!共有十大罪!”
“其罪一,陛下登基之初,李霓裳命令王懋卿,朱克文于陛下行政之善,每事必定与群臣商议,朱克文以自己门下省侍中之位行便利之事,擅自篡改陛下之意,达自己之利,便是偶有陛下出言下达指令之事,朱克文便擅自与人曰皇上初无此意,此事是李霓裳议而成之,盖惟恐天下之人不知事权之出于己也。此掩皇上之治功,告天下之人陛下庸碌无为,造福之事皆乃李霓裳及他朱克文,王懋卿等人所为。臣知晓此事,但因念及李霓裳为亲妹,故而视若不见,未阻拦其行此事。此,臣之罪一也。”
这话说完...
李九郎看着夏凤翔。
夏凤翔面无表情看着李九郎。
因为早就知道李九郎会这样请罪,毕竟是说好的嘛。
以请罪之名,揭露李霓裳,鄢景卿,朱克文这帮人的罪行。
至于目的...
夏凤翔一直在看杨国富呢。
但是大殿内的众人却是纷纷倒吸口气。
看着李九郎跪在地上直挺挺脊背,还有双手捧着奏疏的背影,莫名感慨。
您这是玩真的呀!
陛下早上都主动帮你绕开李霓裳了,现在只需要抨击李霓裳就行啊!
便是夏凤翔的一些近臣张沽等人,也是没想到李九郎会突然这样。
张沽更是打算上去阻拦,但是看到天子脸色如常,莫名想起前日他在户部时,李九郎专门来了趟他的办差之地,仔细交代了许多户部的事情。
当时张沽觉得李九郎突然这样,是不是因为要全力着手倭国那边的事情,要将户部的许多事儿交给他了。
但是现在看来,李九郎那时候怕是就已经有这个准备了。
杨国富低着头,不敢言语,更不敢去说什么,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李九郎说的这事儿...
他们杨党也做了啊!!
而且因为太傅是托孤大臣缘故,做得比较起太后党更过分!
当下听到李九郎说这罪名,杨国富哪儿还敢说什么。
句句不提杨党,但是句句又说了杨党!
而李九郎继续开口:“昔年御史严词见太后,朱克文,王懋卿等人欺压陛下,故而写奏疏弹劾,奈何王懋卿中途拦截,奏疏未达天听,更未送至中书令之手,而后朱克文,王懋卿报复,将严词严大人以滥用职权构陷于天牢之内三月之久,虽被陛下救出,可严词严大人刚正不阿,出狱之后当街辱骂王,朱二人乱臣贼子,虽有陛下竭力保护,但以当时陛下之力如何能护的了严大人,故而王,朱二人怀恨在心,假借太后手谕,严词严大人被流放南疆毒虫酷暑之地至今。我固然知晓,却也未出手阻拦二人,见死不救,视若无睹,虽未参与,却眼看大夏忠良被奸人所害,此,臣之罪二也!”
众人听闻严词这名字。
纷纷低头,许多忠良之士皆是低头惭愧。
因为当初他们也是碍于太后党势力庞大,便是有人努力保护严词,可最后还是没能阻止那位老大人被流放的事情。
而杨国富额头上已经有汗珠出现。
这事儿他也有份儿啊!
虽然明面上参与的人是朱克文,王懋卿,李霓裳这几个人。
但是他杨国富当时因为厌恶严词这个刺儿头,再加上严词曾经当众辱骂过他还有他老爹杨善长,于是在当初也是暗地里推了一把。
让原本严词只会被贬为边境县令的处罚,直接变成了严词被流放到饶疆那种破地方不说,甚至官又降了一级,变为了县丞。
这事儿杨国富都快忘了。
可是这事儿被现在提出来,若是给严词翻案,那必定能查到有他杨国富在背后悄悄塞了一手。
虽然不及朱克文他们主犯,但是这事儿能被现在的陛下知道了?
所以杨国富额头有汗珠出现。
李九郎直勾勾看着夏凤翔:“天授元年,陛下登基开设恩科,朱克文,王懋卿及罗世望等人于恩科之际,大肆敛财,枉顾大夏科举之名,借用科举一事收取贿赂,无视寒庶学子考卷,只纳贿钱之学子,期间学子,现襄州富阳太守杜宏,胶东林安太守宁陵儿等三十七人,便是当年恩科便利之人,后因大肆贿赂李霓裳,朱克文,及吏部侍郎罗世望,官运亨通。我知晓此事,也未阻拦,此臣之罪三也。”
“天授二年...”
李九郎继续说着自己的罪行。
天授是夏凤翔登基之后的年号。
不过...
李九郎这每说一条,杨国富额头之上还有后背的冷汗就更多了!
而且不单单是他...
李九郎说的罪责皆是说一桩桩一件件足以杀头的大罪,而这些罪行之中,不少杨党的人皆有参与。
如刚刚说的第三罪上,鄢景卿可是每年科举都干这事儿啊。
除此之外,还有刚刚李九郎说王懋卿贪污河道工款的事儿,就那事儿,他鄢景卿当时是跟王懋卿对半分的!还有其他诸如太后党的几个人圈地占地的事儿。杨党的人可也没少做啊,而且打的是军队的名义。
所以...
杨国富冷汗直流,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句,他鄢景卿还有其他杨党的人更是如此。
李九郎这一口气说了九条,这九条之上虽然在说太后党,但杨党这些事儿或多或少都做了啊,甚至有那么一些上,杨党做更过分!如科举那些事情上。
李九郎继续开口说道:“臣之第十罪,在于枉为读书人,愧对先帝,愧对大夏百姓,愧对罪臣之本心,更加愧对陛下。先帝病危,授命于我等众人效命陛下而强我大夏,完先帝之未达宏愿,然我因私情而枉顾先帝遗命,此乃罪臣欺君,大不敬。十罪之上,更有小罪无数,请陛下翻阅。”
说到这儿,李九郎双手高高捧起手上奏疏。
杨国富听完最后这条,整个人已经确定,这哪儿是给自己请罪呢。
这说的就是他啊,说的是杨党啊!
虽然这里面许多事儿因为太傅勒令禁止的缘故,那十罪之上一些事儿杨国富也做的很少。
但是做了啊!
最重要的事儿...
上面的九罪是什么...
跟第十罪相比算得了啊!
第十罪明面意思虽然就是没有听先帝的遗命,对于陛下被权臣欺辱视若无睹。
可是...
权臣是谁,何人欺负了陛下。
还有就是...
只有李九郎被先帝托付了?
他老爹,甚至当时先帝托付的时候他都在场呢!!
杨国富抬眼看了下那此时,因为奏疏被冯春拿走,而额头贴地跪伏在地上的李九郎。
下意识的,再次抬眼。
然后...
杨国富看到了陛下正看着自己,又在看着自己!
而这次...
杨国富恍然间愣住了。
三年前看初登基的天子,他笑其人枉为天子,如一嗷嗷待哺幼龙。
但是如今再看,如身后有狰狞巨龙,尖牙利爪,气势磅礴,骇人至极。血色双瞳直视自己,栗栗危惧!
突然。
杨国富看到了夏凤翔看着自己笑了一下。
杨国富骇然,犹如看到了夏凤翔身后巨龙蔑视自己,啊...对了,三年前夏凤翔也这么看着自己笑过。
当时自己怎么来着,好像是在回府后跟鄢景卿他们说黄口小女,坐那龙位只得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