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传来的吠叫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以往朱獾的八只细犬和八只猪獾从来不集体吠叫,顶多只是遇到了事情各自吠叫几声就停下。
今天所有的犬儿和獾儿全猛烈地吠叫,犬儿的吠叫和獾儿的嗷叫连刘叔和鲁伯听着都有些心寒。
从声音分辨,守护在弄堂口的一只细犬和一只猪獾为主叫,守护祠堂的两只细犬和两只猪獾为次叫,而守护老宅主屋的两只细犬和两只猪獾以及守护老宅后门的那一只细犬和一只猪獾为和叫,巡护老宅外围的那两只细犬和两只猪獾则为应叫。
自从朱虎和斜眼婆兴高采烈带他们的亲戚走进老宅后,细犬的吠叫声猪獾的嗷叫声没有停止过,主叫、次叫、和叫、应叫,配合默契,叫得人烦心叫得人寒心叫得人惊心。
刘叔和鲁伯更加没有心思喝酒,齐齐问朱獾:“你的那些犬儿和獾儿这样叫下去会不会出事?”
朱獾反问刘叔和鲁伯:“你们是担心我的犬儿和獾儿出事?还是担心那个人出事?”
“全担心。”刘叔和鲁伯齐齐回答。
朱獾笑道:“我的犬儿和獾儿你们根本不用担心,它们彼此分工明确,这只叫累了那只接着叫,那只叫累了这只接着叫。至于那个人嘛,我就是要他出事,他自己出事。”
“他自己出事?”“你什么意思?”刘叔和鲁伯问朱獾。
朱獾回答:“就是他自己丢了魂。”
“他自己丢了魂?”“丢什么魂?”刘叔和鲁伯又问。
朱獾笑答:“魂飞魄散呀。”
“魂飞魄散?”“不懂。”刘叔和鲁伯更加疑惑。
朱獾举起酒盏和刘叔、鲁伯的酒盏一碰,说:“喝酒,到时候自然会懂。”
“到时候自然会懂?”“到时候还是不懂呢?”刘叔和鲁伯举起酒盏却没有喝。
朱獾说:“你们连喝八盏之后我告诉你们。”
“真的假的?”“说话算数?”刘叔和鲁伯将信将疑。
朱獾装作生气的样子说:“算啦,爱喝不喝,我吃饭。”
“喝喝喝。”“必须喝。”刘叔和鲁伯各各连干八盏。
朱獾心中暗笑:“哼,我还摆不平你们两个老小孩?”
连着八盏酒下肚,刘叔和鲁伯脸红耳热,两个大脑袋凑到朱獾面前:“你说呀。”“快说呀。”
“到时候我自然会说,现在应该你们说。”朱獾为刘叔、鲁伯倒满酒。
刘叔和鲁伯端起酒盏吱溜一声喝下盏中酒后异口同声问朱獾:“我们说什么?”
“说说老宅的结构体系。”朱獾又为刘叔和鲁伯倒满酒。
刘叔和鲁伯喝下盏中酒后瞪大眼睛异口同声问朱獾:“老宅的结构体系?”
“对,你们好好给我讲讲。”朱獾继续为刘叔和鲁伯倒满酒。
刘叔和鲁伯手端酒盏没有喝,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之后异口同声道:“这个……”
“不会是你们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吧?好,我还是去书房看书。”朱獾站起身。
刘叔和鲁伯忙一左一右拉住朱獾,异口同声说:“我们讲我们讲。”
刘叔和鲁伯你一言我一语向朱獾详细讲解老宅的结构体系,朱獾听得入神。
刘叔和鲁伯说,老宅虽算不上明清时期传统木结构建筑的代表,但为明清时期传统木结构建筑南北方建筑风格有机结合的典范。
明清时期以木结构为核心的传统建筑其首要特征是通过榫卯技术连接起不同的构件,从而构建起轻巧高效的框架式承重体系。
榫卯结构是我华夏建筑的魂魄,距今六、七千年的河姆渡新石器文化遗址发现了大量榫卯结构的木质构件。
说到这里,刘叔和鲁伯站起身,一左一右拉朱獾到蛋儿家厅堂的檐下,指着廊柱与屋檐的连接处对朱獾说:“这个凸出部分叫【榫】(或者叫榫头),凹进部分叫【卯】(或者叫榫眼、榫槽),榫和卯咬合,起到了连接作用。”
刘叔和鲁伯解释,【榫】和【卯】的结合,是木件之间多与少、高与低、长与短之间的巧妙组合,可有效地限制木件向各个方向的扭动。最基本的榫卯结构由两个构件组成,其中一个的榫头插入另一个的卯眼中,使两个构件连接并固定。榫头伸入卯眼的部分被称为榫舌,其余部分则称作榫肩。
“咦,这个榫卯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有问题。”刘叔和鲁伯这个时候已经喝得微醺,两个人迷离双目盯着蛋儿家厅堂檐下廊上的一处榫卯处看。
朱獾以为刘叔和鲁伯当着她的面故弄玄虚,讥讽道:“我看是你们两个老小孩有问题吧?是不是老眼昏花连榫头还是榫眼都分不清了呀?”
“不,这榫卯确实有问题。”“问题还不小,应该是有人施了邪法。”刘叔和鲁伯一脸冷峻。
见刘叔和鲁伯这个样子,朱獾不再认为他们是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虚,就问:“到底是什么问题?”
“你师父呢?”“快喊你师父过来。”刘叔和鲁伯看上去很着急。
朱獾说:“师父去给我的犬儿和獾儿添水了呢,她担心犬儿和獾儿这样吠叫下去会口渴。”
“你快去喊她回来,我们先驱邪。”“等不得她回来,驱邪要紧。”刘叔和鲁伯挽起衣袖,一个去院子搬梯子,一个去厨房端水。
朱獾想要出去喊蛋儿他娘,但又怕错过看刘叔和鲁伯驱邪,犹豫间,蛋儿他娘推门进来,见刘叔在院子里搬梯子,问:“这是要做什么?”
“你回来的正好,这几天有谁来过?”刘叔搬梯子到厅堂檐下,问蛋儿他娘。
蛋儿他娘回答:“自从蛋儿去后,没有人来过。”
“这一定是有人偷着进来施的邪。”鲁伯手端一大碗凉水从厨房出来。
“有人偷着进来施的邪?什么邪?”蛋儿他娘过去帮刘叔搬梯子。
刘叔告诉蛋儿他娘:“有人在你家厅堂檐下廊柱的榫卯连接处施了恶邪,我们先驱了那邪魅再细说。”
“哦,咳咳咳……”蛋儿他娘咳嗽起来。
鲁伯递手上的那一碗水给刘叔,自己爬上梯子,边爬边问蛋儿他娘:“你这几天是不是咳嗽得厉害?”
“嗯,吃了你们给我带来的松茸,我的咳嗽好了很多。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又重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蛋儿他娘突然咳嗽得非常厉害。
刘叔和鲁伯相互对视一下后说:“看来施这邪魅之人就在附近。”“我们先驱了邪魅再去找他算账。”
朱獾站在一边听得似懂非懂,干脆当作戏看,看刘叔和鲁伯做法驱邪魅。
鲁伯爬上竹梯伸手去敲击榫卯连接处,刘叔手端一碗水围绕廊柱一边用手指蘸水洒在廊柱上一边嘴上念念有词:“天浩浩,地浩浩,弟子架起九牛造,一造天地动,二造鬼神惊,三造山崩并石裂,四造邪师法师人头闷眼昏,不拖千斤榨,九牛一起造,两分边,谨请南斗六君,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刘叔念咒的频率越念越快,围绕廊柱转的身体同样越转越快,后来朱獾只能看见一道影子围绕柱子在转,根本看不清刘叔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