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自己打车。”阮明月说。
“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次。”他指了指副驾驶座,“上来。”
阮明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了段祁州的车。
车子一路往南,开了大概十五分钟后,阮明月忽然发现,这不是她回家的路。
“你带我去哪?”她莫名慌张。
“陪我兜一圈,就当是还了你欠我的那次。”段祁州说。
阮明月能感觉出来,他的气压很低。
也是,父亲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他肯定心情沉重。
她不作声了,由着段祁州开。
半夜十二点多,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段祁州的车一路南下,拐了几个弯,渐渐远离了市中心,视线之中,出现了一片旷野,夜幕下,群星连着稻田,无比的豁然与震撼。
车子停了下来。
段祁州什么都没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他走到车头边,倚在那里点了一支烟,等烟抽完了,才掸掸袖口的烟灰,重新回到车上。
两人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天边深蓝的夜幕,偶尔泛起一缕斑斓的光。
“这里好漂亮。”阮明月说。
“嗯。”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段祁州带着她目的明确,一路直奔而来,显然是之前来过这里,早就踩过点的。
“有次深夜赶航班路过,偶然发现的。”
从那次之后,段祁州但凡遇到什么郁结,都会开车来这里转转。
这里四季有四季的风景,每次来看到的景色都不一样,但不变的是土地和天空带给他的豁然,是大自然带给他的治愈力。
阮明月看着段祁州略显憔悴的侧颜,不知道医生后来又和他说了什么。
“你别太担心,段叔叔吉人自有天相,他肯定会平安度过这次劫难的。”
段祁州微微点了下头。
两人又开始沉默。
车厢内外都很安静,但这种安静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真是难得,他们在那样的决裂后还能拥有这样心平气和相处的时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阮明月渐渐有些困了,她正准备问段祁州什么时候回去,一扭头,发现段祁州正看着她。
他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怎……怎么?”阮明月被他看的心颤。
“离开我,舒心了吗?”段祁州问得认真。
阮明月原本开阔的心境,瞬间逼仄起来。
舒心又怎么样?不舒心又怎么样?
他们的结局不会随着她的心情改变。
她沉了口气,望向窗外的夜色,没有回答,而这时,段祁州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突兀。
是汤景芊。
阮明月在车窗玻璃的倒影上看到了那个名字。
段祁州按了静音,没有接起这个电话。
可是,汤景芊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深夜来电,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困了。”阮明月说,“送我回去吧。”
**
第二天早上,阮明月又去了一趟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她特地绕道福庆小楼,买了母亲翁美芯爱吃的水晶虾饺。
医院早上人最多,阮明月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看到了路晋。
“路副总!”阮明月和他打招呼。
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
路晋没有听到,他低着头,行色匆匆去了露天停车场。
阮明月穿过医院大楼,去了住院部。
段秋明还在重症监护室没有出来,翁美芯在走廊里坐了一夜,这会儿刚被护士扶去休息室。
“妈,你吃点东西就去睡觉,我替你守着。”阮明月说。
“不用了,我顶得住。”
“你这样段叔叔也不会好得更快,别到时候段叔叔好了,你的身体折腾垮了。”
“我没有那么脆弱。”翁美芯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是你段叔叔生死未卜的关键时刻,段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要是不守着他自己一个人去睡觉,会落人口舌的。”
阮明月手上取餐盒的动作一顿。
她忽然分不清母亲到底是担心段秋明,还是单纯为了做戏给段家人看。
母女俩正在休息室吃早餐,走廊里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段氏每年投入那么多钱给医院,结果你们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吗?人都昏迷一天一夜了,你们就这样让他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一点其他的抢救措施都没有吗?”
是汤景芊的声音。
“汤小姐,我们真的尽力了,段先生伤得很重,昨天能从死神手里把人抢回来,已经是万幸。”
“听你这么说,我是不该指责你们,还得谢谢你们是吧?”汤景芊声音里的火气更盛。
“我们不敢居功,只是医生也是人,不是神。我昨天已经和段总说明了情况,段总也表示了理解。”
“祁州哥哥理解,那是他好说话,我可不会惯着你们。无论怎么样,你们一定要让段叔叔快点好起来,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汤小姐……”
外面争论声不绝于耳。
阮明月看向母亲:“妈,怎么回事?”
“汤家那二小姐,一大早就来医院吵吵闹闹的,命令医生赶紧想办法让你段叔叔醒过来。”翁美芯摇摇头,“医生要是真有办法,也不至于藏着掖着,她就是无理取闹。”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阮明月不太理解,得罪医生,对救治段秋明并没有什么帮助。
“她不就是担心你段叔叔一时半会醒不了,影响了她和祁州的婚事么。”
汤景芊和段祁州原定下个月订婚,如果段秋明情况没有好转,一直都是这个昏迷状态的话,那段祁州肯定没有心情订婚,到时候婚期延顺,汤家也没有理由诟病。
可她急什么呢,段祁州和她的婚事,段家和汤家都已经谈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延期,也不会撼动她未来段太的地位。
“我吃不下。”翁美芯只吃了两个虾饺,就放了筷子,“我没有胃口。”
“你多少吃点,才有体力。”
“不吃了,我歇会儿,你等下去重症监护室外面守着,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叫醒我。”
“好。”
阮明月吃完早餐,把餐盒和醋包扔到了楼道的大垃圾桶里,她刚准备去重症监护室门口,一抬脚,又听到了汤景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