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足足放了一刻钟,游慕橦就很兴致勃勃的看了一刻钟。
等最后一从火树银花在空中散开,游慕橦悄悄打了个哈欠,眨巴了一下眼睛,举着冰冰凉凉的手在眼皮子上贴了一下,瞬间一个激灵,人就清醒了过来。
文昭明注意到她的动作,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沉声说道:“困了便睡吧。”
游慕橦歪了歪头,因为确实有些困了又打了哈欠,声音里难免带了些鼻音,听着就有些软软糯糯的,小声道:“不睡,要守岁。”
文昭明:“……”
文昭明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儿,也没强求,索性就随了她的意。
到底平时作息过于养生,这会儿难得熬夜,最困的那个时间点过去之后,游慕橦出奇的并没有觉得很困,反而有种越坐越精神的感觉。
——唯一让她感觉有些索然无味的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以供消遣。
不过游慕橦也没有很无聊,她做了一会儿,便跑去书房里翻出来两本书,又披了被子窝在了软塌上。
文昭明见她一直不睡,就跟着一起熬夜,等到她瘫在软塌上看书,文昭明想了想,索性也去书房里拿了两本书过来。
虽说都是看书,但显而易见两个人的格调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游慕橦看的是杂书,就是类似于游记的那种,内容天马行空,其间还有各个地方不同的神话传说,看着也就打发时间罢了。
文昭明看的却是正儿八经的#地理书#,这也就罢,他看着看着,居然还要时不时的做个笔记。
游慕橦无意间看见,感觉就很神奇了。
除却这些小节,两人坐在炉子旁,各看各的,气氛倒是感觉还挺温馨。
到了后半夜,游慕橦顶着摇晃的烛火看书,难免眼睛有些疲累,索性起身想着活动一下,不期然就发现外头竟然又落雪了。
“呀,下雪了。”
她惊奇的说了一句,没忍住推开门站在回廊下仰头向着天空看去。
今夜难得无风,雪下的很安静。
天空是如同墨水晕开一般的颜色,大片大片的雪花从那片墨色之中突兀的出现,然后挥洒着落下来,铺在原本就未彻底融化的雪地上,带出一股奇妙的蓬松感。
游慕橦静静地注视着这安静又浩荡的雪景,不知道怎么的,竟觉得整个人好像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自觉的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文昭明听到她惊呼,放下书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站在回廊下,小心的将手掌探了出去。
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她手心里,几秒钟的时间就快速化成了一点雪水,于是小姑娘不自觉的就抿着唇笑了起来。
文昭明:“……”
文昭明顿了顿,回身去了卧室,出来时手里多了件毛绒绒的斗篷。
他将斗篷递给游慕橦,温声道:“夜间冷,别受了凉。”
游慕橦“唔”了一声,才察觉到自己出来时只穿了在室内活动的棉衣,刚刚过于兴奋都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被文昭明一提醒,果然霎时间就觉出一股子冷意,立时将斗篷接过来捂在身上,然后仰头笑眯眯的冲他道谢:
“谢谢你呀。”
文昭明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游慕橦就将目光又转向了虚空之中,轻飘飘的说道:“你看,下雪了呀。”
文昭明再一次“嗯”了一声,说道:“我看见了。”
游慕橦于是就痴痴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院子。
好半晌,她到底没能忍住,声音略有些闷的轻轻说道:“文大人,我想我娘了。”
文昭明:“……”
文昭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游慕橦也没理她,只低下头,脚尖轻轻的在木质的地上蹭了蹭,自言自语似得小声道:“这个时候家里应该很热闹吧,弟弟妹妹还有小侄子小侄女们都聚在一起,好多小朋友在一起玩肯定很快活。”
往年一直是这样的。
除了个别上了年纪的比如游老夫人或者身子骨比较弱的,每年三十儿晚上游家一众人总是特别热闹的聚在一起,下人也都打发走,只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聊天吃东西玩闹。
游家人多,小朋友也多,只消得三两个小朋友为了抢什么点心糖果笑闹开,气氛便立时能火热起来。
年纪小的是这样玩,年纪大的便玩些更有意思的,兴趣高雅的就谈诗作画抚琴,对这些没兴趣的也可以选择打牌聊天。
总之不管做什么,哪怕只听得难得到了年关才回家的兄长们讲一讲一整年在外头遇见的趣事儿,都是极热闹的。
不像文府这里,下人们都放了假,连立春立秋她们几个,也被游慕橦打发着回家探亲去。
整个文府在这一天变得越发安静。
游慕橦这辈子从小到大都是在游家那样的氛围下过得年,这赶着年关成了亲,还没来得及适应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的日子,猛的又遇着这样特殊的节日,心里难免是会有所触动的。
尽管她在此之前一直强忍着没有将心中的那种失落表现出来——毕竟她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类似的心理准备,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短短几天的相处中文昭明这个人表现得太过于温和,或者说今天晚上这样安静的氛围比较能令人放松,游慕橦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觉得心里特别委屈。
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为了什么而委屈,总之在这一瞬间她就是突然觉得鼻子酸的很。
晚上虽然没风,落雪的时候相对来说也没有很冷,但实际上温度也是不怎么高的。
尤其游慕橦此前一直在炉子跟前窝着,刚刚突然跑出来的时候还没穿外套,结果这会儿站在这儿,她低着头,鼻子酸着酸着,突然就有鼻涕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游慕橦:“!!!”
游慕橦察觉到有什么相比较而言还有点儿温度的液体从她被冻得冰冰凉凉的皮肤上划过的时候,直接就惊呆了。
这个时候别说什么惆怅了,她霎时间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只剩下了#她竟然当着关系有些微妙的男人的面儿毫无形象的流鼻涕了#这一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