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朱夫人耳边嗡嗡响。
当时她带着三个女子来到更衣所,宴席上人多,这边的人也多,只余下一间空闲。
三个女子进去了,朱夫人坐在廊庑摆放圆凳上,金女使陪着说些闲话,不知道是不是旁边铜鹤熏香太浓烈,朱夫人忍不住重重打了几个喷嚏,涕泪四流。
“夫人先来净房这边清理一下。”金女使忙说。
不止是姿态不雅,几个喷嚏之后,朱夫人也有些想上净房,便忙跟着进了旁边的净房。
等从净房出来,听到旁边梳洗的房间内女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断。
“小娘子们还未出来。”金女使说。
年轻女子们是更在意外表,朱夫人含笑点头,在圆凳上坐下,不多时屋门开了,有两个年轻女子走出来。
朱夫人蹭的站起来,笑容凝结在脸上。
三个人进去,怎么只一个人出来?
“十九娘说去净房……”
“她先出来了……”
“夫人没有看到她吗?”
听着两个女子的话,朱夫人的心沉了下去。
……
……
“出什么事了?”
伴着拍打声,一排净房的门被朱夫人逐一推开,内里的妇人或者小娘子们都被吓了一跳,待认出是朱夫人,神情更惊讶了,纷纷发出询问。
朱夫人口中说没事,脸色沉沉,活了大半辈子的她知道出事了,从在宴席上被洒了一身酒水的时候就出事了,不,或者说,从没进宫的时候就开始了。
她们朱家被算计了。
她转头看跟在身边的金女使,眼神晦涩:“是谁?”
金女使面容僵硬,似乎不解:“夫人在说什么?”又忙屈膝,神情惶惶,“是我疏忽。”又催着四周聚集来的宫女,“快去找找,朱小娘子去哪里了。”又比划着样子。
毕竟宫女们不可能人人都认识,尤其是年轻的小娘子们。
或许是看到金女使的比划,一个宫女忽地站出来,带着几分恍然:“那位小娘子啊,我刚才见了,她已经回殿内去了。”
说罢伸手指了指。
金女使松口气:“回去了啊。”她再看向朱夫人,陪笑说,“夫人,她回去了…”
朱夫人看着她冷笑一声,伸手推开她大步向殿内走去。
“这是怎么了?”
“朱小娘子不见了?”
四周议论声声,还有不少人跟上询问,有关心,有讨好,更有互相使眼色看热闹。
朱夫人一概不理会,只看向正殿,手在身前紧紧握住,是皇帝?是公主?是哪个权贵世家?心里如水沸腾,刚走到正殿廊下,有女子的尖叫划破鼓乐声传来。
“阿瑶——”朱夫人发出一声沙哑的喊,循声奔去。
……
……
“出什么事了?”
殿外挤满了人,随着殿内涌出内侍禁卫,人群又涌涌退开。
皇帝大步走了出来,站在殿侧的暖阁前。
暖阁紧闭,门外被内侍和宫女围着,一个个面色惨白惶惶。
内里女子的尖叫啜泣声持续不断,夹杂着朱夫人的安抚声:“娘在这里,别怕——”
那几个宫女内侍对着皇帝颤声“朱夫人,朱夫人不让人进去。”
内里朱夫人显然知道皇帝来了,拔高的声音:“请陛下见谅,几个孩子口角争执,姿态不雅,待整理好了,臣妇再给陛下解释。”
口角?朱小娘子跟人吵架了?
也有可能,大周女子们一向骄纵,起了争执闹起来也会动手。
年轻女子们姿态不雅,皇帝自然要避嫌,更何况还是朱夫人开口,皇帝忙应声好,转头要驱散围观的人,此时又有一个女声尖利响起。
“你说什么?楚王在这里!”
此言一出,满场凝滞,所有的视线转向说话的人。
金玉公主站在后方,一个内侍脸色,双目呆滞。
察觉到诸人的视线,金玉公主似乎才反应过来说什么,抬手给了那内侍一巴掌:“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这一巴掌打得内侍噗通跪下来,人也似乎清醒了,抬起头看着金玉公主,下一刻猛地叩头:“公主,奴婢没有胡说八道,殿下适才醉了,奴婢将他送到这里歇息,刚才去煮醒酒汤……”
金玉公主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闭嘴!”
内侍伏在地上果然不说话了。
但已经晚了,殿外一片安静,所有人的视线再转回到暖阁外,暖阁里女子的啜泣声变得更加清晰,夹杂着朱夫人的焦急的安抚“有娘在,什么都不用怕!”
诸人的神情变得复杂。
楚王殿下也在?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小娘子们拌嘴打架,而是朱小娘子和醉酒的楚王共处一室……
醉酒的楚王适才什么作态大家可都看到了,婢女也就罢了,朱家小娘子可是名门闺秀,皇帝的脸色变得僵硬,旋即铁青。
“都退开!”他喝道。
近处围观的人忙向后退去,但刚听到消息的人们还在涌来,一时间场面混乱。
“陛下——”白瑛也闻讯过来了,面色焦急走到皇帝身边,“臣妾进去看看…”
金玉公主闻言疾步:“让开,我进去!”也不等皇帝允诺,扬声对暖阁里喊,“朱夫人你放心,有我在!”说罢就冲暖阁去了,咬牙切齿,“这个小畜生——”
这不是添乱吗!开了门,暖阁那么点地方,里面的人被看到,就再无转圜余地,皇帝忙伸手要阻拦,但白瑛恰好伸手搀扶他,拉住了他的胳膊。
皇帝没能拉住金玉公主,眼睁睁看着她冲到门口,门外跪着内侍宫女更不敢阻拦金玉公主。
金玉公主伸手推门——
四周原本要散开的人下意识探头跟着她向内看——
门猛地打开了。
不是被金玉公主推开,而是从内打开了。
金玉公主一个踉跄撞在朱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