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夕照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他蹙了蹙眉,轻声说:“金陵的情况比我想的严重,这些人大约年少的时候,都曾有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宏愿,但久处喧嚣难清静,在面对金马玉堂,香车美人的诱惑时,又有几人能够坚持本心。”
齐木棉嗤了一声:“这自古以来的清廉之士数不过来,这些人坚持不住,那是他们本性如此,你何须给他们找借口。”
纪夕照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齐木棉。
齐木棉也算是从小生活在名利场中,他不是不懂,而是不屑,不屑去做恃强凌弱的事,他这个人永远干干净净。
身处在污泥沼泽中的人又怎会不去奢望那洁白无瑕的皎皎圆月?
“修建堤坝的人员我会派人去查。”纪夕照道:“目前需要解决的是安抚好村民,今日去的清水村应该是高览提前安排好的,看不出什么问题,明日我再叫高览拟一份受灾名单。”
齐木棉道:“你叫他拟名单有什么用,还不是任由他随便乱来。”
“高览不是好人,却是个精明人。”纪夕照道:“他和李云庭的区别在于很会趋炎附势,相比阻拦我来说,他更希望早日解决问题,将我这尊大佛送走。”
以往送给京城的折子,皇帝看完后都是直接拨款,这次偏偏遇上了太傅贪污一案,皇帝将纪夕照派了来。
想到那些人听见纪夕照到来的震惊样子,齐木棉就觉得好笑:“他们只想着捞一杯羹,却没料到陛下会派你下江南。”
“多行不义必自毙。”纪夕照轻叹一口气:“陛下早就知道江南的水深,放任不管是在给他们机会,可惜他们没有体会到陛下的用心。”
齐木棉一脸嫌恶道:“不是所有人都叫好人。”
纪夕照就笑了:“你这么说的话,那我有点好奇,我算好人吗?”
齐木棉抬起头认认真真的打量纪夕照。
这人看起来似乎更单薄了,眸子却很亮,书中常有话将人的眼睛比作星辰,每次见了齐木棉都觉得矫情,这一刻,他又觉得,书上说的是对的。
不仅像星辰,还很勾人。
但他还是嘴硬:“你算什么好人,你最多就是个人。”
纪夕照不由失笑,他换了个话题:“明日傍晚赈灾队伍就到了,我估计会很忙,你去找李冉一趟,让她把消息传给李云庭。”
齐木棉点点头:“那我去监视李云庭。”
纪夕照嗯了一声。
齐木棉将桌上的纸张卷起来,放入怀中,道:“不早了,休息吧,明天事情还多。”
纪夕照没回答,而是忽然叫了一声:“小将军”
他的声音有些怪异,像是故作勇气却还是忍不住生怯。
齐木棉回眸看向他,不解问:“怎么了?”
屋外的雨渐渐变大,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云霄,一道银色般的闪电划过厚重的云层,犹如箭矢般直坠大地,映照出纪夕照那张煞白的脸。
他垂下眼睫,声音细若蚊呐:
“这次带队前来赈灾的人,是顾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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