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漪挑衣服时,两人隔着不近的距离,但眼睛都像是长对方身上了。此刻共处一个密闭空间里,苏漪又占有欲发作,硬是有了点“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等亦南把衣服都穿好走出来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儿了。
怎么看亦南都是挺俊朗的一个小伙子,就是嘴角破了个伤口。
到了约定时间,苏漪送亦南去川行书馆。这地方与其说是书馆,更像是一个私家园林,竹影婆娑,一步一景。
走过曲折幽深的一道小径,眼前是一道白墙黛瓦的拱门,穿过去才看得见川行书馆的名字。
横撇竖捺间都显出风流潇洒的感觉,像张景棠给人的印象。
张景棠说是高调,但往往都是作品吸睛,他本人从未明着在舆论镜头前露过脸,没人知道“一字千金”的张景棠长什么样子,是否搭的上那一手好字。
宋瑞提前跟亦南说明了规矩,张景棠待客一次只一位,到了门口,亦南就一个人走进去,苏漪留在外头观竹看景。
走进书馆,里头还有个大院,这处地方也生着竹林,却隐隐透出花香。
亦南一路走一路看着,走到正厅,一扇木门虚掩着,亦南站在门外正要敲门,里面却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像是两个年轻男人。
“齐牧,帮我磨墨,你不帮我我就不动笔了。”
“景棠,别闹小孩子脾气。这是你的事业,你要上心。”
“哦,你不帮我,这事业我也不要了。”
这句话说完,里面静了一会儿。
不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里面传来规律的拍打声,两人再说什么也都听不清楚了。
亦南没想到张景棠竟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在他的想象里,张景棠该是与宋瑞年纪相仿。
可光听声音,张景棠大概是个同龄人了,且他与那个齐牧的对话…太暧昧。
亦南站在门外耐心等着,等到门内再次安静下来,他才伸手敲门。
刚敲了两下,门内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门被拉开——
竟是个残疾男人。
他坐在轮椅上,视角就比亦南要低,亦南微微低下头才与他对视,这才发觉这是个气场极强的男人,俊美而威严,这些都不因他身体上的残缺折损半分。
那残疾男人先开口,“你好,我是齐牧,景棠在里面。”他说完也不等亦南回答就径自把轮椅转了个方向,进了里面的小房间。
他走到房间尽头才看到有一人伏案在桌子上,看不清脸。
亦南此时开口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周亦南,我…”,他话还没说完,张景棠就抬起了头,“哦,小徒弟来了?”
此时亦南才终于看到张景棠的样子,他很白,长相上却带着点痞气,眼角微微上挑,有些攻击性。
“宋老跟我说是个帅哥,这话是不假。”他上下打量着亦南,眼神言辞都轻佻。
亦南尚且没摸清要怎么跟这样的一个人相处,他也只能微微点头:“是,有宋瑞老先生牵线,我才能跟着您学习。”
张景棠爽朗的笑了两声,说,“您?”,他摸摸自己的脸,“我看着有这么老吗?”
他站起来,让到一边,“来,小徒弟写幅字我看看。”
亦南走过去坐在案前才发现桌上搁着两方砚台,张景棠不动声色挪走其中一个。
亦南猜想,这被拿走的一个应当就是那个齐牧给他研的墨。
他想了一瞬又静下神,悬腕执笔,运笔出锋,他毕竟是初学,又眼见着苏漪为他费了心,太用气力,几个字写下来都出了一身浮汗。
他放下笔,张景棠读他写下的八个字:“此心光明,亦复何言。有点儿意思。”
他把亦南写的这幅字拿在手上,却又不品评他的字,慢悠悠道:“写这八个字也能让你出一身的汗,你未免太用力。写字,从来不是个用力就能写的出的事。”
他接着又说:“不过,我站在你旁边,你能丝毫不受影响,倒也是本事。”
亦南这时候才发觉,在张景棠如此级别的大师面前,他竟然一点都没想这件事,心思还绑在门外等着他的那个男人身上。
张景棠揉揉太阳穴,“你的字有些意趣,能教,不过今天我没法教你什么。”他侧过去朝里间的房门看一眼,“我心不静,你改天再来。”
于是亦南空着手进来又空着手出去了,他刚踏出门口,就打了个电话给苏漪。
“喂?哥。”
“嗯,结束了?我还在你进去时站着的地方等你。”
亦南什么都还没说,苏漪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
亦南快步走出去。或许天气过冷的时候,人就是希望能够抱团取暖的,他黏人,就急着想要一个拥抱。
他走到川行书馆的门口,就看到苏漪果然还站在原处等他。
苏漪穿着一身垂坠柔软的羊毛大衣,他身材本来就是宽肩窄腰,这衣服更衬得他身形峻拔。
这是他的灯塔。
听到脚步声,苏漪转过身就看亦南急着往他怀里扑,他以为是在张景棠那儿受了什么委屈。他伸手一探亦南的脸跟手都是冷的,还有一层湿冷的汗。
苏漪把亦南埋在他胸口的脸又抬起来:“怎么了,进去一趟出了一身冷汗。”
亦南本来也没事,他就是单纯黏人,笑着问他:“你都不关心张景棠长什么样子?”
苏漪反倒问他:“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他是很丑,还是很帅?”他边说着边用双手护着亦南的脸。
亦南被他护着脸,话都说不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你不关心?”
苏漪把亦南的脸捂的热乎了点,就改去牵他的手,说:“我不关心。你一出门就问你怎么一身冷汗也不见你回答我,你关心关心我吧。”
亦南笑的不行,偏头在他耳边讲自己是因为避嫌在门外站的久,后来又是因为书法技术太差,控不住力才这样。
苏漪看他笑,空的一只手亲昵的去拧他脸,亦南往后躲着,跟苏漪说:“跟你说个秘密,张景棠是男人,他的爱人也是个男人,跟我们一样。”
张景棠都还没等到亦南走出去就急着走进里面的小房间。
齐牧在泡茶斟茶,手边就搁了一只喝茶的杯子,其余全是面前摆的一溜儿过茶用的器具,张景棠不玩儿这些。
“牧哥,没有我的杯子?”
齐牧手上动作没停,微微抬颌,让他自己从架子上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