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漪就那样一直把手覆在他眼睛上,听他慢慢的讲。亦南伏在他怀里,是一种完全依赖的姿势。亦南细细碎碎的讲,把他以往只能苦咽下去的东西此时都吐露给苏漪。
“哥,你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我跟你说名字,姓都没说。”他顿了一下,“你知道吗,我都不想跟周这个姓搭上边。”
苏漪没说话,手指蹭了蹭他额头当作回应。亦南接着说,“我爸妈总把我当成…当成扫把星,可是我觉得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儿,真的。”
苏漪喉头滚动,“怎么会,你怎么会是扫把星。”
亦南幅度极轻的摇了摇头,“真的,他们真的这么以为。”
他说着说着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你知道吗,小时候,因为生了我,我们家的情况变得特别差,特别…特别差。你见过那种稻草和着泥盖成的房子吗?我小时候就住在那样的房子里”
“后来就连这样的房子也住不上了,他们挣不到钱就把我送到乡下,我奶奶那儿。”亦南眨了几下眼睛,睫毛软软的剐蹭着苏漪的掌心。
“我在那里也没什么朋友,因为听不懂他们讲话,我记得那个时候周边的同学都把馒头叫做’满投’,我偷听好久才学会这个口音。一直说一直说,好像学会了方言就有人跟我玩了。”亦南笑起来,“好几年我才改回来这个口音。”
“然后有一天,我奶奶突然给我包了顿饺子,我吃的好开心。吃完他就让我跟着一个男人走,我不愿意。”
苏漪问他,“这个男人是谁?”
亦南回答:“我当时也不知道。但前段时间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重,“是我爸妈找的人,要把我卖给他。”
苏漪的手掌沾了点湿意,他没把手掌拿开,依旧捂在他眼睛上。亦南的声音终于开始崩溃,带上了哭腔,“生下我的人,要亲手把我卖掉。哥,为什么?”
咸的眼泪从苏漪的指缝里流出来:“宝贝,生而不养,是他们的错。”他从没想过亦南身上背负着这样苦痛的成长,他的倔强,他的要强、坚硬与沉默,全都事出有因。成长是必要的,然而这样的代价,于一个年幼的孩子实在是太过沉重。
苏漪一把搂住亦南,并没看他红透了的眼,他想也能想到他的脸是怎样一副可怜样儿。“宝宝,我陪你去迁户口好不好?”他的怀抱缓和了亦南流泪时难以抑制的抽动,“迁到我的名字的朋友……我把你重新养一遍,好不好?”
亦南的眼泪流的越发厉害,然而声音仍然是闷着的。苏漪抬起他下巴看他的脸,明明眼睛红的像只兔子,脸上的表情还是不服输似的死咬着嘴唇,眼泪都糊在伤口上。苏漪用指腹轻轻蹭掉他的眼泪,又问他,“好不好,宝宝?”
亦南没说话,却突然发了狠的往苏漪脖子上咬一口,使了力的,疼的苏漪闷哼一声,他也没躲,松口时,牙印上都显出血痕。亦南看到又凑上去舔,苏漪笑他:“小狗一样。”又说:“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