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听晚被他弄得没什么心情出府,有些恹恹地摇头。
“不去水镜楼看戏,去坊市。”
裴执理智回笼,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些,盼着她能忘记方才的事。
“去坊市?”
虞听晚有些诧异,如今临近年关,长安坊市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她先前想去坊市,身后跟着斩龙卫,明处的少说也有五六个,在人群中冒煞气,扎眼得很,她干脆不去了。
“又带上一堆人?”
裴执露出一丝笑,“只带着赤影,他在暗处,旁人瞧不见的。”
见她有些意动,他直接去换了身浅青莲纹锦袍,摘下昭示身份的玉腰带,蹀躞上挂着佩剑。
裴执一手拿着幕篱,一手拉着虞听晚向外走,坐上马车后吩咐道:“去横门大街。”
等下了马车,他给身边女子戴上幕篱,偏过头道:“晚晚,那边在演傀儡戏《招魂》。”
虞听晚没听过,闻言去瞧了片刻,发觉演的是前朝景帝召方士为宠妃招魂,被大臣斥责后羞愧认错。
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不想看了。
“晚晚不喜欢这戏?”
“这些写戏文的,仗着笔杆子一摇就瞎诌。”
她声音隐隐不满,掺杂在喝彩声里,显得模糊不清。“景帝招魂十余次,最后发现是骗术,才一怒之下坑杀百余方士,那些大臣从头到尾不敢说一句话,到戏里却变成直臣了。”
裴执默默听着,露出一丝笑意。
“的确写的不好,晚晚想看什么?”
“《巫山梦》,前朝许夫人写的戏词。”
讲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纵使知道虞听晚没有别的意思,可在满街嘈杂欢腾中,这出戏还是让他觉得不吉利。
但谁叫她喜欢,裴执扔了一枚金锭子上台。
光华灿烂的黄金在台上滚了几滚,趁其他人瞪眼噤声,台下难掩贵气的男人声音平静:“演《巫山梦》。”
班主乐疯了,果然长安是个好地方,一群财大气粗爱撒钱的主。
听完戏,虞听晚拉着裴执的衣袖走到一旁,已是黄昏,她抿唇道:“你随便就扔一枚金锭子,太扎眼了,方才一直有人看你。”
“哪里扎眼。”裴执握住她的手,“长安扔金子当赏钱的士族子弟多得很,等会去看幻戏,指不定就能瞧见几个。”
她还想说什么,便听见路过的几个妇人低声道:“好俊的郎君。”
长安城风气开放,但凡俊秀的公子出行,难免被谈论,也就魏王位高权重不苟言笑,没人敢在他面前议论样貌。
裴执闻言轻笑一声,附在身边女子耳畔,“晚晚,不是金锭子扎眼,是你夫君相貌太扎眼。”
他虽和虞听晚说笑,但也不想被人注意,干脆买了张面具,透出几分狰狞。
横门大街附近是长安东西九市,今年为庆祝四海归一,朝廷提前开了宵禁。
乌金西坠,坊市内人声鼎沸,灯火簇烈,行走其间,才能真切感受何为长安富贵,十丈软红尘迷得那么多英雄豪杰折腰。
虞听晚瞥见远处高台上有打铁花的,火光如星子降落,惊得一群人拍手赞叹。
“令卿,你以前也来此处么?”
周围太吵,她的声音细微如水珠没入海中,身边的男人几乎在她话音刚落下,便微微俯首道:“自然。”
灯火阑珊中,那张面具泛着冷光,紧裹着她的手却温暖燥热。
他指了下不远处高耸的城门,“每年上元节,我会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