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了关雎院,凉意顿生,玉晶盘上摆满消暑用的冰块。
虞听晚看着婢女手中托盘上薄如蝉翼的寝衣,伸手拿起,不知是什么料子,触手生凉。
一旁府中绣坊管事的讨好道:“王妃,共做了二十多件,这件最轻。”
裴执声音轻缓,“你夜里总嫌热。”
今夏格外燥热,多日未有一滴雨,但关雎院和热这个字半点不沾边。
只是每夜他回来,都要搂着她,紧挨在一起难免不舒服。
虞听晚半点不想穿这寝衣,只让人收好,声音有些艰涩:“二十多件,太奢靡了,朝廷让长安士族节俭,你还这样。”
坐在一旁的男人手中茶盏一顿,放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响,什么朝廷,不就是他么。
“士族的奢靡和你说的奢靡全然不同。”
裴执看了眼面前女子身上的醉红银丝莲纹裙,若他没记错,这是第四次见她穿这件了。
虞听晚从衣裳到首饰,再到身上的香,皆是他送的,她似乎从未要过什么新的。
“如王谢这等士族的女眷,同一件衣裳不会穿第二次。愍帝皇后母家在客人更衣时,配两个婢女在一旁熏香。”裴执脸色冷淡,“天下之财,十有八九聚于士族手中,故而挥霍无度,这才叫奢靡。”
“我命人做件寝衣罢了,算什么奢靡。”
说到最后,裴执显然有些不悦,他只觉虞听晚不喜这衣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推辞。
虞听晚垂下眼眸,她自然知道这些。
裴执在军中长大,不会那么精细,只是他见过的士族女眷皆是如此,便觉寻常。
对他而言的确是正常事,他一未动用国库,二来花的银钱九牛一毛。
当年裴氏一家家资,便能供裴旭揽兵十万,如今不过件寝衣罢了。
说到底,她和眼前的男人在完全不同的境况中长大,自然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最后点了点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副模样让裴执胸口窝了一团火,虞听晚身上的东西,他都会过目,自然要最好的。
她是半点不领情。
裴执瞧了眼她头上钗环发簪,有支步摇应当是平阳侯送的,除了那支寒酸的桃木簪,其余皆是他亲自挑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魏王命伏巽告知金陵的官员们,降则优抚,不服则斩。
伏巽在副将被暗算而亡后,手段愈发直接暴虐,容不得他们半分犹豫。
傅兴趁乱逃走,他当年和周皇后联手谋杀城阳公主,裴执早早便下令,得梁王人头者封都乡侯,拿傅氏子弟人头者,赏金千两。
天气太热,哪怕用了冰块和熏香,傅兴的人头还是臭了。
伏巽进京时,百官相迎,他自然不会把梁王的头递给裴执,而是待第二日送到魏王府。
裴执唇角上扬,颔首道:“有劳伏将军。”
无视令人作呕的气味,让赤影拿着臭不可闻的银盒子,一道进宫拜见皇帝。
紫宸殿内熏着香,陈昭仪在皇帝榻边侍疾。
皇帝情况愈发不好了,阙闻当初说能续命五年,如今看,三年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