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听晚抿唇道:“你听错了。”
“或许是。”裴执也没反驳,唇畔笑意未变,轻声道:“方才玩了什么,这般开心。”
“射覆。”
裴执见她话又变少,也没再问,唯有已至前庭,准备坐下时,开口道:“姨母方才说府中有位厨子擅做青州菜,不知你喜不喜欢。”
虞听晚坐在上首,紧挨着赵清。
听见这话,她颔首道:“既然是姨母安排的,自然喜欢。”
裴执和她在一处,待开宴后,便不再多言,仍旧是众人面前翩翩君子沉默肃然的模样。
赵清府中养了些歌姬和舞姬,宴饮时出来歌舞助兴,裴执本就不喜嘈杂,此刻耳边靡靡之音和众人交谈声混杂在一起,格外惹人心烦。
裴执看着眼前各色菜肴,觉得毫无胃口,只想和虞听晚回关雎院。
底下歌舞声忽然停下,有个眼睛蒙着月白色绸布的姑娘走上前,对赵清行了一礼道:“臣女特意学了《潇湘云》为殿下祝寿。”
这姑娘是赵清表兄的女儿,出身郭氏,先前她母亲特意找上赵清,哭得凄凄惨惨道:“殿下一去北胡二十年,郭氏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老夫人死前还惦念着殿下。”
赵清的外祖母待她极好,几句话勾动她心底愁绪,郭夫人顺势提道:“珍儿自幼双目有疾,找不到好亲事,听闻殿下生辰宴那日,有不少士族夫人也在,能否让珍儿露个面。”
郭氏当年未攀上裴旭,如今越发没落,不少宴饮都收不到帖子,的确不好相看。赵清犹豫了几日,最后郭夫人拉着郭珍来,弹了首城阳公主当年所作的《潇湘云》。
少女有些内向羞涩道:“殿下,臣女自幼仰慕城阳公主,奈何寻不到名师,只好自己琢磨,不知弹的如何?”
赵清有些难以置信,一个瞎子能反弹琵琶,得练多久,她看了眼郭珍的手,终于松口道:“好,那日贵客盈门,记得莫要失礼。”
既然是提前安排,赵清此刻神色平静,倒也没有诧异之色,颔首允准了。
虞听晚听见“潇湘云”三字,有些好奇地抬眼望去,瞧见中央坐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虽眼睛被遮住,也能看出是个小美人。
见她居然会反弹琵琶,虞听晚兴趣愈浓,但越听越觉得奇怪。
赵清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潇湘云》本是她阿姊去荆益前所作,气势慷慨决然,毫无忸怩之态。
那是和裴旭作别时的曲子,君向潇湘我向秦。
此刻却被弹的缠绵悱恻,隐有倾诉情愫的味道,赵清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捏紧了手中酒盏。
裴执面无表情,看了眼虞听晚,见她听得仔细,忽然轻笑了一声,握住她左手耳语道:“我也会这曲子,晚晚若喜欢,我回去弹给你一人听。”
虞听晚正觉得可惜,这曲子本是琴曲,还以为用琵琶能弹出什么新意,没想到这般平庸。
她偏头看向裴执,蹙眉压低嗓音:“旁人都看着呢,你离我远些。”
裴执见她脸上又羞又恼,唯恐她回去时又不肯理自己,默默放开手。
抱着琵琶的少女弹至最后,遮着眼睛的束带忽然飘落,一曲结束,她行礼时虽对着赵清,眼神却轻轻从魏王身上扫过。
桓四娘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忽然嗤笑了一声,“久闻郭氏幼女目盲,看来传言不可信。”
长安不少人知道郭珍目盲,毕竟郭家这些年,为她不知寻了多少郎中。
偏刚才那一眼含羞带怯,全然不似瞎子,叫人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