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渺渺不置可否的浅浅一笑:“陛下提拔陈牧云难道不是最好的表态吗?朝臣天天揣摩着他人心思,连陛下这么显而易见的态度都看不懂吗?”
“窦氏一族怎么说都是太皇太后的家族,现如今也是余威犹存,何况窦婕妤又是陛下的嫔妃。往大了说了,这是国事,往小了说了,也可以说这是陛下的家事,现下陛下不表态,朝臣们自然也不敢多嘴置喙。”
“一个被押入掖庭的嫔妃,一个从未侍寝过的嫔妃,陛下会认吗?”遥渺渺将树枝轻轻巧巧的丢入火堆,“太皇太后当年把持朝政处处掣肘陛下,如今太皇太后驾崩已久。窦氏一族还不知收敛,这么多年应该也得罪了不少人,也是该到了清算的时候。朝臣们若是不懂,你就让人提点他们几句。”
“殿下是想。”霍光的眼睛一亮,转瞬道,“诺”。
“翻面。”遥渺渺示意了下鹿肉,继续道,“火候还是要注意的,过了就焦了。掖庭令那边你自己把握下吧,本宫虽不喜欢参与后宫之事,但也不喜欢后宫打扰到本宫,当然,这句话你也可以转达给皇后殿下。”
霍光一僵,心中苦涩道:“殿下,冠军侯是微臣同父异母的兄长,微臣与皇后或者太子并无血缘,亦非姻亲。”
“无需介怀,本宫既然倚重你,自然也是相信你的忠诚。”
霍光听了这话,心中的苦涩不减反增,抿了抿唇道:“那昨日殿下为何特意指派他人处理奏章?”
“昨日?”遥渺渺挑了挑眉,恍然道,“你是指那份要送自家女儿入宫的奏章吗?这种得罪人的活就让别人去吧。”
霍光心中暗喜不已,仍是犹豫的想要争取道:“可是殿下,只要是为殿下办事,微臣不怕得罪人。”
遥渺渺眉梢唇角皆染满了笑意,看了一眼霍光道:“霍大人有心了。”
霍光瞬间乱了心曲,连忙低头给鹿肉翻面,心绪凌乱的道:“殿下不该亲自剖腹取子的,殿下双手澡雪之后洁净无暇,如今沾血怕是会被陛下忌惮,何况姬弱水怀的毕竟是皇子,如今这皇子又记在殿下的名下,难免让朝臣们觉得你杀母夺子。”
霍光说完,见遥渺渺正低头不语抚弄着腰间的蜀中剑,慌乱的道:“殿下恕罪,微臣只是怕此事对殿下不利。”
遥渺渺不以为意的道:“只有不够强大的人才会害怕身边之人的强大,陛下怎么可能会害怕我杀人呢?当你害怕别人力量的时候,你要做的不该是责问别人的强大,而是该鞭策自己强大起来,当你足够强大,别人自然弱小了。\"
霍光闻言心中极度惊骇,自小学习的理念告诉他不该如此,可他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霍光想问,遥渺渺这意有所指的是对抗皇权,或者仅仅只是恰巧,连在一起说了而已。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君权神授,皇权乃是天命所归,如何能去抗衡。
“澡雪前非吗?杀姬弱水是为了救刘髆,杀俄梅戛是为了救自己,皆是救人。救别人是对的,那救自己又何错之有?难道只有救别人是救赎,救自己就罪恶滔天吗!这个理本宫不服,大汉既然崇尚血亲复仇,难道偏偏觉得杀身之仇不该报?自己难道比家族血亲更不值得自己珍视吗?”
蜀中剑出鞘,锋芒尽显,映在遥渺渺的眼眸中,仿若江印皓月,清冷瑰丽。
霍光痴痴的看着遥渺渺将蜀中剑归入剑鞘,夹起烤好的鹿肉,漫不经心的道:“朝臣们若觉得本宫杀母夺子,那就让他们上奏章,本宫一定批阅。”
霍光努力维持面上的冷静,他此刻突然发觉,遥渺渺早就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已然飞快的蜕变成长到让他觉得陌生。
批阅奏章,便可定夺官员升迁谪贬,便可决定政策执行与否,甚至军队攻伐,这是皇权。
遥渺渺已然不单单只是个嫔妃,她已经是皇权的一部分,所以不会有朝臣敢上书谏言此事,因为遥渺渺是可以主宰他们家族荣辱存亡的人。
霍光将新的生肉放在遥渺渺拿走的烤肉空缺处,努力的维持着烤架鹿肉的整齐,但他知道他内心已经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