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一惊,抬头仔细的打量了这个传说中温良淑静的井家大姑娘,算不上多漂亮,面容白净和气,大约因为保养的好,看起来依旧年轻,一点都不像是三十出头的人。
跟未秋说话时,她鬓边戴的一只珍珠步摇微微抖动,在她的侧脸落下了珍珠色的莹润光泽——显得很是温柔可亲。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可我还记得你。”井清萱叹道,“一看到你这双琥珀色的眼睛,我就知道是你,你和母亲实在太像了。”
井清萱说的母亲,应该指的是白秀兰,虽然是井昭的继室,井清萱也是要称呼白秀兰一声母亲的。
“我从一岁多就是母亲带的我,在我眼里,她和我真正的母亲并无分别。只可惜……”井清萱黯然说道,“我早就想去看看你了,然而终究是嫁为人妇,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未秋笑了笑,摇头道:“您有这份心就好。”
为什么身不由己呢?也许是她的夫君周大人怕得罪井丞相,也许是她之前根本不想认她这个妹妹,现在看到皇上青睐于秦隽,又起了认亲的心思。
井清萱有句话说的不错,终究是嫁为人妇了,很多事情便不能随心所欲,事事都要考虑另一半。就像她,倘若不是嫁了秦隽,而是嫁了老实巴交的铁匠罗青,哪还会为了秦隽和井家反目成仇?
“你还跟小时候一样,是个乖孩子!我们姐妹三个,父亲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井清萱笑道,拉着未秋的手坐下,“等会儿就要开席了,我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井清萱是个非常健谈的人,说话风趣,不提井家,只捡她和清芷小时候的趣事讲。
从她说话的方式来看,受井昭的影响很大。倘若井清萱是个男子,再过二十年,没准就是另一个井昭。
其实未秋对井清萱讲述的过往并没有特别的感受,虽然她占据了井清芷的身体,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就是井清芷,她有自己的童年,听井清萱说幼年时的井清芷,就像是在听一个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人。
两人正在说笑时,姚氏带着秦誉妻子进来了,秦誉妻子一眼就瞧见了未秋,指着未秋在婆婆耳边说道:“那不是秦隽媳妇吗?坐在周夫人旁边的那个。”
又酸溜溜的加了一句,“听说秦隽对她可好了,什么好的都往她那里送!”最重要的是秦隽除了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太叫人羡慕嫉妒恨了有木有!
姚氏微微撇嘴,眯着眼看了眼,觉得这个井清芷也就这样了,虽说长的漂亮,但再漂亮又如何,现在的井清芷还能比得过十五六岁的花季小姑娘?
“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啊!秦隽那小子当然得把她供起来!”姚氏冷笑道。
她不服气,她很愤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原本被她撵出家门的庶子如今功成名就,成了皇上的新宠,她的丈夫和儿子依旧寂寂无闻,甚至她怀疑,若不是皇上看了秦隽的面子,他们这家子根本就不够格参加太后的寿宴。
“我们去不去和她打个招呼?”秦誉妻子问道。
姚氏昂起了下巴,哼了一声,“为什么不去?论关系,她还得叫我一声婆母!”
她是秦隽的嫡母,若是秦隽不被过继出去,她确实当得未秋的婆母。
等两人走了过去,秦誉妻子先招呼道:“秦夫人!”
未秋不认得秦誉妻子,但她是认得姚氏的,她嫁给秦隽后,曾经跟秦隽去过一趟秦府,见过姚氏。
五年未见,姚氏还是那副老样子,脸颊消瘦,下巴昂的高高的,一副等着她来磕头认亲的模样。
想起秦笙那老王八对秦隽做过的事情,未秋就恨的牙痒,强忍了半天,才忍住了上去挠花姚氏脸的冲动,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姚氏端着架子过来,就是想摆摆长辈的谱,想压未秋一头,没想到未秋连哼一声都欠奉,当即就恼了。
“秦井氏,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姚氏喝道。
她这一闹,不少人都朝她们这里看了过来。
未秋笑了笑,按住了想要开口的井清萱,客气的说道:“这位夫人,您是哪位啊?”
秦誉妻子连忙叫道:“她是秦隽的嫡母!”
“真是笑话!”未秋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位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秦隽的嫡母是聊州秦卢氏,和您有什么关系?我看是您别不是脑袋有问题吧,脑袋有问题也是病,有病就得趁早治!”
她最恶心秦笙一家的就是他们总是选择性的忘掉秦隽已经被他们过继出去,踢出了这个家。
“你,你,你放肆!”姚氏大怒,指着未秋骂道。
一旁的井清萱一巴掌打开了姚氏指向未秋的手,皱眉说道:“这位夫人莫不是疯了?上来就说自己是人家的嫡母,亏得我妹子脾气好,要是换个人,早大耳光子抽过去了!”
“别理会这种人。”井清萱对未秋说道。她当然知道姚氏是谁,即便她是个局外人,也不齿秦笙夫妇的为人。
未秋笑盈盈的看着姚氏,一脸的同情,“一定是忘记吃药就出门了,这下病发了,丢人丢大了吧!”
姚氏险些气的晕厥过去,扶着秦誉媳妇的手站着,手指头都是颤颤巍巍的。
秦誉媳妇怕事情闹大了,连忙劝道:“母亲,咱们去那边坐吧……”
“怕什么?”姚氏尖声叫道,“怕她?怕秦隽那个烧火丫鬟生的庶子?”
未秋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站起来冷着脸看着姚氏,说道:“秦夫人慎言!”
姚氏立刻被未秋这气势惊了一跳,心虚的后退了一步。
未秋在辽东当了五年的“土皇后”,虽然她向来与人为善,但真要发起火来,还是很能震慑人的。
“你当然不用怕秦隽,比不要脸,比厚颜无耻,秦隽当然比不过你们。烧火丫鬟生的庶子又怎么样?他现在是正四品的太守,你相公不过是五品官,你儿子的官职就更不值得一提。”未秋继续说道,“信不信你再骂一句,我就有办法让你相公和你儿子回家种地!”
姚氏不甘心的瞪着未秋,未秋嘴角扯出了个冰冷的笑意,轻声说道:“我一直都觉得你脑子有病,现在看来,果然是病的不轻。倘若我是你,现在早来巴结秦隽了,求他别记恨那些年你苛待他的事情,求他有机会的话提携你的儿子秦誉,只可惜,你是个脑袋不清楚的。都说妻贤夫祸少,幸亏有你,三堂伯这些年才过的不如意!当然了,知道你们过的不如意,我也就开心了。”
未秋觉得,姚氏得的这种病叫公主病,她自认出身比秦笙高,秦家的人都要围着她转,她干什么都要压别人一头,她厌恶想给秦笙当姨娘的祝氏,便把祝氏配给了陈方,往好听里说陈方是老实可靠,往难听里说,陈方是无能,这样最能打击骄傲的祝氏,她厌恶庶子秦隽,秦隽就得乖乖的离开家,消失在她视线当中。
便是现在秦隽成功的回到了朝廷,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嘉奖,她也依然傻傻分不清现实,依然觉得秦隽还是那个她可以随意贬斥的庶子,要靠看她的脸色吃饭。
“还不赶紧退下!”井清萱冷声喝道。
姚氏咬牙闭上了嘴,在场的夫人不是有诰命在身,就是丈夫的官职比秦笙高,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
在众人讥笑的眼神下,姚氏涨红了脸,在儿媳的搀扶下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把这人的话放在心上。”井清萱摇头叹道,“幸好她不是你的正经婆婆,不然摊上这种人,可真是……”
未秋也是心有余悸,现在她无比庆幸当初秦笙把秦隽过继到聊州去了,否则真摊上姚氏当婆母,那还能不能愉快的过日子了!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孩子,就有几个宫娥进了花厅,笑道:“各位夫人小姐,请随奴婢来,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里不过是供先来的臣子家眷歇息等待的地方,并不是正式的宴会厅。
未秋和井清萱一起,往宴会厅走去,途中不少人都朝她投来了好奇的,打量的视线,未秋微微一笑,坦然接受了这些人的注视。
她坦坦荡荡的活着,没什么好羞于见人的。
宴会厅的座次都是安排好的,每两个人一个小案几,最高的两个案几应该是太后和皇后的。
未秋在宫娥的指引下坐到了中间的位置,又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了太后和皇后。
在众人跪拜后,太后和皇后入了座。
未秋悄悄打量了眼皇后,当年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未秋见过她一次,相貌倒是没怎么变,穿着凤袍的她比之前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哪位是秦隽秦大人的夫人?”落座后,太后笑着问道。
未秋一惊,连忙站了出来,行了礼,说道:“妾身便是。”
“来,快过来。”太后笑着向她招手,等未秋走近后,仔细打量了未秋几眼,向皇后笑道:“都说秦夫人貌美,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哀家一看这孩子就喜欢。来人,把秦夫人的席位摆到离哀家近的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