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麒不过是无心问了一句,反正他马上就能离开车队,回洛阳了,这会儿上反而有些不舍得走了。
未秋看着井麒,笑容十分的诡异,看的井麒心头十分不安。
“其实早该告诉你的,毕竟你也是出了大功的人。”未秋亲切的笑道,拍了拍井麒的肩膀,“这些被卖掉的金银首饰你不觉得眼熟吗?”
井麒茫然的摇了摇头,他是大男人,怎么可能注意女人的首饰?
“你回家的时候,告诉你母亲,她的首饰卖的价钱不错!”未秋笑眯眯的说道。
六月又趁机补了一刀,“不光是首饰,那些金银也是从你家库房里搬的。要不是那天你倒霉,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我们搬银子出来,也不至于跟我们到这里了!”
“你一定很想问我们怎么把银子从你家搬出来的。”未秋笑的十分灿烂,“就是我们拿着刀到你们家,捆了你们家的下人,自己搬出来的!”
井麒傻愣愣的接了一句,“都搬出来了?”
“都搬了!”六月重重的点头,“你娘和你嫂子的屋子我们都搜光了!”
未秋笑着拍了拍井麒的后脑勺,“其实是井丞相高风亮节,不忍见巴陵三府百姓陷于饥寒交迫,特地捐出了家产,供我们购买粮食,乃是大大的义举!”
六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十分遗憾不是井丞相本人亲耳听到这番话,会气死他的!
半晌,井麒叹了口气,用小爪子捧着脸,最后知道真相的他眼泪掉下来。
其实他早该猜到了,那么多辆马车从他们家出来,肯定搬的是井家的钱!
只不过井家被洗劫这事太过惊悚,他根本想不到还有这种可能性。他的这个二姐,可真够胆大包天的。
“起来吧,我们该走了!”六月用地上捡的小树枝戳了戳井麒,“喂,还活着么?”
“知道了!”井麒垂头丧气的说道,起身就走。
看他往马车的方向走,未秋赶紧叫住了他,皱眉说道:“你怎么还跟着我们啊?”
井麒眨眨眼,舔了舔嘴角,想了半天,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们带这么多粮食上路,我怕不安全,我……得帮忙护送着,怎么也是我们家的钱买的粮食,要是有个闪失不可惜了!”
未秋一脸怀疑的看着井麒,下意识的看了眼天空,今天的太阳莫非是从西边出来的?这纨绔少爷不要人护着也就罢了,他还能护卫粮食?
“你还是回去吧,我让周大人护送你到洛阳城下。”未秋说道,“越往南走,越不安全。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回不来了!”
井麒还想耍两句嘴皮子,然而看未秋神色认真,一点都不想听他罗嗦的模样,便忍不住哀求道:“我就不能留下来吗?咱们一起去呗!”
“不能!”未秋坚定的摇头,美少年撒起娇来虽然可爱,但她可记得这美少年姓井的。
万一井小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让井昭怎么有脸面对井家老小?
“二姐,我的好姐姐!”井麒的嘴巴愈发的甜腻了,嘿嘿笑个不停,只差摇着尾巴扑上去蹭一蹭了。
未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推开他,“你之前不是天天挂念着要回家么,怎么这会儿上让你走,你又不走了?”
井麒睁着眼说瞎话,“我舍不得二姐你啊!我觉得吧,咱们家这些兄弟姐妹里头,就只有二姐你和我最投缘了,简直就是一见如故……”看未秋眼睛眯了起来,井麒连忙又说道:“不瞒二姐说,我最讨厌的人就是崔家表姐了,你看,咱们俩连讨厌的人都一样,不是缘分是什么?嘿嘿……”
“少来这套!”未秋摆摆手,“想讨好我不如换个法子,比如……”未秋瞄了眼井麒头上戴着的赤金冠,“把你那个值钱的金冠给我,我拿去换粮食!”
井麒立刻捂住了头,“二姐,没了束发的头冠,你让我披头散发啊?”他丰神俊秀,风姿卓越,一出现就迷倒一大片的井小爷丢不起这个人啊!
“随便找根树枝,布条什么的,不都能束发吗?”未秋不耐烦的说道,“都是肉票了还瞎讲究!没把你扒光算对你客气了!”
井麒又想哭了,他还是太年轻了,他以为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患难与共,他和未秋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没想到依旧是地位可怜的肉票。
好在未秋只是逗逗他,没真的想搜刮他的金冠,井麒一路捂着头,厚着脸皮跟着未秋上了马车。
“你怎么还不走?”马车上的六月惊讶的看着井麒。
井麒怒了,这两个女人就会过河拆桥,用完了就扔!
“你们花的是我家的钱,我又送你们一路到这里,还给你们要来了两百个士兵,你们就这么急着赶我走?还有没有点人情味了?”井麒嗷嗷叫道。
“爱走不走!”未秋白了他一眼,“你是怕这会儿上回京,你爹打你屁股吧!”
被说中心事的井麒讪讪然笑了,然而打屁股这种丢脸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英俊风流的井小爷身上?
“开什么玩笑!”井小爷清了清嗓子,嗤笑道,“我其实就是担心你们,有我在,你们干什么都能一帆风顺!”
黄捷肯定快马加鞭的给他爹送信,告诉他爹,你们家的井小爷使出了无数无赖手段,要了两百个人护送陈未秋的车队。
其实单就此事而言,也没什么,但坏就坏在陈未秋先带人洗劫了井家,他爹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尤其是他娘,最爱美不过了,那些首饰都是她多年攒下来的心头好。他们再听说他主动帮了陈未秋的大忙,那估计,不,是肯定要打他屁股的!
还不如跟着陈未秋去巴陵,等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爹娘有再大的气也得消了。
在对付父母的问题上,不学无术的纨绔井麒十分老道有经验。
未秋没搭理他,对这个井小爷打的主意心知肚明。
六月本来是不情愿再和他共乘一辆车的,但见未秋没有开口,她也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悻悻然白了井麒一眼。
马车继续往前走,这会儿上还没出正月十五,外面的广袤田野还是一片萧条,麦地上堆积了未化完的白雪,白一块,绿一块混在一起,凛冽的寒风吹过,麦苗拂动,漾起一圈圈绿色的波浪。
井麒常年生活在京城,极少到乡下去,这样的乡间景致他偶尔看上几眼会觉得新鲜,然而天天看早就腻歪了,很长时间路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加上车里头的六月和未秋都不搭理他,他早就无聊了。
无聊之下,井麒就忍不住想找话说。
“二姐,你不是挺讨厌崔家表姐的么?”井麒嘿嘿笑道,“怎么刚我说起她,你都没什么反应啊?”
未秋反问道:“谁告诉你我讨厌崔梅柔的?”
井麒愣住了,“这不明摆的吗!”
“小屁孩别管大人的事!”未秋拍了下井麒的脑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管她是死是活啊!”
说完这话,未秋才恍然一惊,是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茜茜都快八岁了,她和秦隽的婚姻经历了六年的时间,很快就要迈入七年之痒了。
其实她还不到二十四岁呢!搁前世,还是一个刚进医院的菜鸟实习医生,踌躇满志,信心十足,要努力在医学界做出卓越的建树。前世二十四岁的她哪能想到,她会来到这个世上,和一个男人做了六年的夫妻,还养了一双儿女。
和秦隽成亲后,她几乎没有再想过姜泽,崔梅柔这些人,到了辽东之后,怀孕生子,照顾丈夫和两个孩子,有时还被人请去治病,她的时间都被这些事情占据的满满的,哪有那个闲心去想不相干的人?
当她听姜泽说他没碰过崔梅柔的时候,头一反应不是解恨,而是觉得奇怪,这些人怎么还纠缠在过去的乱七八糟当中?于她而言,这些过往都是太遥远的过去了。
井麒揉了揉被未秋拍到的脑袋,抗议道:“我都十九了,不是小孩子了!”
未秋没搭理他,有点歉意的看向了六月,六月也快十九了,已经是大姑娘了。
原本在盛州的时候,六月人长的漂亮,又是太守大人的小姨子,行情不要太吃香,来提亲的人几乎要踏破门槛,她也看中了几户人家,还没来得及做进一步的了解,秦隽就突然被调离了辽东。
虽然有卢炳和王婉贞在,但六月那个火爆脾气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未秋还是推掉了来给六月提亲人家,带着六月回了京城。
那时她想的是,只要秦隽还继续做官,就算不升迁,调任平级的太守,就算六月年纪大了点,她也能给六月找个十全十美的好人家。
谁想到秦隽又被井家人算计去了巴陵,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六月去辽东的时候,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被她左挑右捡的耽误到现在,实在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