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道长面露难色,说:“长远之事眼下倒不必说了,还是将剑谱复原要紧。”
当晚天枢、天权二道议事,天权道长直言不讳,道:“师兄对那三人究竟有多少了解,竟在他们跟前将我们玄鹤宫的困境如实告知?”
天枢道长起初不解,稍作思忖,才想起自己白日所言,道:“这天禄三仙我的确了解不多,不过我们玄鹤宫的处境,仙魔二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眼下,我们与三仙合作,若能将《虹贯九霄》发扬光大,对玄鹤宫实在是难得的机会。更何况,他们手上还有极乐仙姑的后人和奇龙神砚。”
天权道长摇头道:“师兄想利用天禄三仙,为玄鹤宫谋划前途,我自然明白。我只是担心,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便遭了。师兄莫要忘了,丹霞七杰,只有我们二人和玉衡、瑶光是师父嫡传弟子,那三个皆由师伯点化入道,若非师伯死的早,他们又岂会改拜于师父座下?更不必说,晏孤鸣当年若没有身中褚流年的掌毒,毒脉入心入脑,以至于癫狂失智,残害同门,师兄也没有机会顺利执掌丹霞。天玑是何想法师兄也不是不知道,我们每走一步,总该小心谨慎些才是。”
天枢道长笑道:“天玑时时自作主张不假,但是,取我而代之,我想她还是不敢的。再说了,自我接任掌门以来,哪桩事我不是在为玄鹤宫着想?其实当年祖师爷赶走玄凰圣君真真是我们玄鹤宫的一大损失。师伯虽也仙资卓绝,奈何死的太早,他开创的法门,神威出众者,无不是缺头断尾,未能尽善,实在可惜。一千多年来,我们玄鹤宫总是落于人后,如此憋屈窝囊,前人忍得,我忍得,难道还要让我们玄鹤宫后继者也忍下去不成?若能收纳一两个仙资出类拔萃的徒弟,或许也有中兴本门的希望,然而松年和绍泽是何资质,你我心中有数,这许多年新纳的册外弟子和灵官童子莫说仙资出众者了,连仙资中人之上的也不过寥寥。门庭越弱,越难收纳人才,人才凋敝,门庭则越发衰弱。师弟,不是我信得过天禄三仙,实在是……”
天枢道长说到此处,似有难言之隐。不必他明言,天权道长已猜出他动机何在,叹道:“师兄既下了决心,我也不说什么了。我自然明白,师兄是一心一意为玄鹤宫着想的,只是那岛主似乎城府极深,我们还是多提防些吧。况且师兄,我倒觉得,《虹贯九霄》固然威力了得,纵使我们将剑谱反演成功,难保其戾气未消,来日修炼,终归只是锦上添花的法术,倒不如将心思花在那奇龙神砚上。师兄莫非忘了,十二年前,冷面狐曾说起这奇龙砚。唯有我们玄鹤宫弟子方可破其咒法,复其神力,只要有奇龙砚在手,我们玄鹤宫一举成为仙家正宗便指日可待了。”
天枢道长思忖道:“奇龙砚有没有此等威力,倒还难说。若这法宝真有此等威力,天禄岛主近水楼台,岂有不占之理?”
天权道长说:“冷面狐之妻是玄凰圣君关门弟子,想来,冷面狐所知之事,十旬仙翁未必尽知。奇龙砚神威乃灵毗上仙所废,要推演破法之方,哪是寻常人等办得到的?”
天枢道长说:“你所言也有道理,不过这件事还容我细细考量才好。”
此后半月,天枢、天权二道便在天禄岛中一心一意钻研《虹贯九霄》曲谱的奥义,以及紫香玉露丸、六尾玄狐和辟陵池水的阴阳五行之妙。几番试验,在黄泉七幡阵以外,他们又引入八仙过海阵,将这二阵关门合和之处加以融通,以呈阵外有阵之势。只可惜二阵合一之后,重光散人和玉笛麻姑虽再未遇险,反演剑谱之事却并不顺利,每到重要关节,二人总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冲破玄关。
这日天枢、天权二道在市集偶见两妇人织锦,手法不同寻常,遂驻足观看。那两位妇人见二道面生,一白衣女子问:“二位莫不是岛主请来的贵客?”
天枢道长笑答:“贵客倒称不上,只是来岛上同三仙切磋仙曲罢了。”
天权道长问:“素闻凡间有一种稀世帛料,叫作玉沥锦,三色成章,自有一股酒香。二位纺织的,可是此锦?”
“道长果然见多识广,我们织的正是玉沥锦。”白衣女子说着话,将梭子夹在指间,使一股寸劲拨出。同时,她又拿右手掐着三山指诀,以一股罡气引着梭子飞速捻转,直至梭子飞抵右手。
天枢道长看出这两位女子都有法力,问道:“二位织娘手法甚是奇特,不知其中有何讲究?”
白衣女子道:“我们天禄岛上的玉沥蚕可吐三色丝。金黄者含纯阳之气,紫红者纯阴,朱红者阴阳合和。正因玉沥蚕丝法威天成,若不施法除其法威,以玉沥蚕丝织就的锦缎是难于保存的。蚕丝互斥互吸,起初平整如镜,假以时日,则纹理散乱,比之粗麻布还不如了。”
天权道长又问道:“我见你们二人方才印诀各有不同,你以三山指诀和剑指诀为主,那位却是白鹤指诀和三清指诀为主,这又是何故?”
白衣女子笑道:“道长难道以为,只有仙家剑法、阵法才讲究五行之变不成?玉沥锦所以珍贵,正是因为其丝线除了阴阳之别,更有五行之异。不同丝线五行之位不同,祛其法威也需以不同印诀加以应对。在我们天禄岛,养蚕者甚众,织娘嘛,包括我们二人,也不过九个。我们九人皆为处子之身,且熟记八八六十四道指法。唯有处子之身方可嗅探丝线之五行差异,而其五行合三十二种变化,又加左右二手之异,这才生出六十四道指法。只有熟记指法,灵活施用,才可织出上好的玉沥锦,但凡用错一道指法,整匹锦缎便毁了。”
“指法。”天权道长听罢,突然受了启发,对天枢道长说,“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虹贯九霄》反演不顺,每到最后关头便难于突破,问题是出在指法上了?”
天枢道长说:“你是说,重光散人和玉笛麻姑指法上有破绽?可是他们二人一个琴技非凡,一个又有笛仙之名,以我的观察,他二人合奏《虹贯九霄》,指法精纯,妙不可言,师弟此言我竟不懂了。”
“我们玄鹤宫祖师爷琴笛双通,故将《虹贯九霄》剑谱改作琴、笛合鸣的乐谱。可是师兄可曾想过,祖师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天枢道长说:“《虹贯九霄》剑谱戾气惊人,当年师祖也险些为其所害,此乃神魔二界人尽皆知的事。师祖此举自然是唯恐我们玄鹤宫弟子修炼此剑谱,以至害人害己。”
天权道长摇头笑道:“若师祖真心要废此剑谱,不留法门便是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你是说,师祖改剑谱为曲谱,是不想《虹贯九霄》失传,期待有朝一日得以发扬光大?”
天权道长说:“祖师的意图,我不敢揣度,不过祖师爷既然精通乐理,他改剑谱为乐谱,肯定是希望他日有能人可将剑谱复原的。既是能人,自然才智出众,不同于常人。师兄你且细想,若你来选拔弟子,岂会依常理出题?”
“师弟言之有理。”天枢道长抿嘴一笑,旋即又面露疑惑之色,说,“可是不以寻常指法奏乐,出路又在何处呢?”
天枢道长此问,天权道长已思考两三日了。据阴阳五行之变,他心里确有一解,只是此解未能十全,他对其余可能还是心存幻想的。此后数日天枢、天权二道又与天禄三仙多有尝试,可惜每每失败,天枢道长渐次灰了心。
天权道长此时也没了别的法子,这一日对天枢道长说:“师兄,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倒有七分把握。只是……”
天枢道长喜出望外,道:“既然你有办法,只管明言。”
“师兄可曾想过,擎天烈烨指那二十七般变化是何依据?”
天枢道长思忖道:“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我还记得当年我初修擎天烈烨指,便感到其变化之道似乎与音律之法息息相关。”
天权道长笑道:“不错,这套以拳为形的法门确以音律变化为依据。我研算过擎天烈烨指的阴阳五行变化之位,当年师伯创立此法,未必没有参考《虹贯九霄》的乐谱。而且擎天烈烨指现存二十七变在《虹贯九霄》琴、笛二谱中各有对应阴阳五行互补互合的情形。所以,若放下寻常指法,改以擎天烈烨指合奏《虹贯九霄》,我想,一切问题应该就迎刃而解了。”
“你可有把握?”
天权道长说:“难道我的八卦推演之术师兄还信不过?”
天枢道长摇头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指法并不完善,四十八番变化还缺了二十一种,万一出什么纰漏,恐怕不好收拾。”
“这倒无妨。左右在阵内施法合奏《虹贯九霄》的不是我们山中弟子。就算那两位三华逆转,魔性大发,又不是我们逼迫使然,与我们有何干系?我担心的是,我们平白传授他们天禄三仙擎天烈烨指,万一那《虹贯九霄》的剑谱不能顺利复原,我们便吃了亏。”
天枢道长大笑道:“自师伯开创擎天烈烨指,习得此法而下山的玄鹤宫弟子也有十余人了。这擎天烈烨指本不算什么稀罕法门,那天禄三仙早从旁处偷师也未可知哩。再说了,天底下哪有无本的买卖?那三人就算白得了我们一道法门,那也是我们理应承担的风险,可万一你这法子当真复原了剑谱,于我们玄鹤宫却是千年难遇的大好机会。这个局,值得一赌。”
翌日清晨,天枢道长便与岛主商议,将擎天烈烨指传授重光散人和玉笛麻姑,尝试着以这套指法合奏《虹贯九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