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怒不可遏,双手一挥,灵虚子、醉仙姑得了令,一前一后飞蹿而来,与天魔一道,落在一棵银杏树上。
玉和仙姑只冷笑一声,左手行三山指诀,以释白龙剑,右手封华盖、神藏、云门诸穴,再行玄武指诀,将内丹运抵印堂。霎时间,她周身红光闪耀,天灵盖紫汽蒸腾。
天魔才道一声“五浊金斗”,只见玉和仙姑改行天罡指诀,一片磷光便由她体内飞脱而出,化作烟云,恍如五彩虹霞,罩住天魔师徒三人。天魔师徒即刻没了踪影,玉和仙姑这便飞至灵池上人那头,与他合力应对境魔师徒三人及三修道人师徒六个。
玉面判官早看出玉和仙姑与灵池上人的盘算,出手小心克制,只比敷衍了事多费了一分气力。燔花童子老老实实为境魔护法,却不知境魔此刻也有了别的心思。杜枭娘和三修道人向来跋扈,在境魔跟前虽不敢造次,却叫境魔很有些嫌恶。本来屈半娘和凛梅仙也有些嚣张气焰,然而她二人毕竟在神魔门下,好歹够了资格,境魔便懒得与她们计较了。可是杜枭娘和三修道人乃人魔弟子,十个护法明王通灵降世之初,人魔虽与天、境二魔一道,列三圣之位,后来到底叫神魔抢去三圣之位,也该认清形势才好。
那神魔自私自利,本来对于是否纳他入“三圣”之列,取人魔而代之,天魔起初还有些犹豫。是境魔提醒他,说:“神魔既已得灵珠滋补,玄脉升至人魔之上,若我们不支持他登三圣之位,恐怕我们两个往后也有失威望了。毕竟我们所以统领群魔,靠的也是魔功修为之精罢了。再者,那神魔自私自利固然讨嫌,倒也是好事一桩。试想我们统领群魔,多少有些许得罪人的地方。神魔自利,我们倒省去功夫将那些子怨愤引去他处了。岂不比将人魔摆出来顶人怨恨来得方便?”
当年天、境二魔达成一致意见,任人魔诸多奔走,再想跟神魔争夺三圣之位自是不能了。本来天下万物皆有其天命,人魔也该知进退才是。奈何她几百年来都不甘心,总要摆出些老谱,呈与众魔看。为师的如此,门徒自然也高傲了些。境魔本来也理解人魔的处境,不过魔界有魔界的规矩,人魔已不在三圣之列,却又时时刻刻将自己同天、境二魔摆在同一位置,不讲半点尊卑,日子久了,境魔早生了意见。因此人魔纵容徒弟横行霸道,便是无心,也有无心之过。况且人魔生得妖艳无比,更是错上加错,也怨不得境魔此刻动了借刀杀人,扫其门庭的心。
杜枭娘原打算置身事外,毕竟她有伤在身,也算情有可原。然而魔界这许多眼睛看着,她若任由三修道人拼命,自己却躲在一边,实在丢脸。稍加思虑,她还是飞上前去了。
天魔好容易冲破五浊金斗的玄关,飞上高空,对众魔喝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效忠兕虎神君,现下怎一个个都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众魔都不吭声,唯妖魔道:“不是我们不出手相助,实在是我等法力低微,心有余而力不足呵。”
天魔冷笑着,化出两股冰柱,朝玉和仙姑、灵池上人推去,道:“好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敢情你们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却不愿同当的。”
就在这一刻,灵池上人以冰寒五行大法化出七股五行俱全的寒波。这七股寒波好似水中涟漪,泛出荧荧绿光,寻常妖怪但叫这寒波触及发肤,便冻作冰体。境魔师徒三人、三修道人及杜枭娘自有法子护身,三修道人五名弟子只得闪避,其中三人却因迟疑片刻,叫寒波所伤,动弹不得了。玉和仙姑见机行三山指诀,放出三缕电光,将那三妖炸作齑粉,一并收了元神,化在右拳内。三修道人余下二徒见状,吓得不轻,索性栽落林间,也不知遁去何处了。
玉和仙姑对杜枭娘和三修道人说:“我便借这三个妖孽的元神,废去尔等道行。”言毕,玉和仙姑左手行剑指诀,于印堂引出一抹紫辉,凝于右拳,再改拳为掌,催动灵火燔天经。
此时天魔已从天而降,接连打来百余枚雷钉,境魔虽略有些怠慢,也拿出了看家本领,只未尽全力罢了。
灵池上人传声于玉和仙姑,道:“宜静,你全力对付杜枭娘和三修,我来应付他们几个。”一面施展传声入耳的功夫,灵池上人一面运气,封屋翳、云门、廉泉穴,再行威灵指诀,唤一声:“罗千齿神、令我通真,开!”元婴珠登时由他天灵盖冲上数丈,同时法光迸射,仿佛倾盆大雨,将魔界十人、玉和仙姑及他自己罩个严实。法光之外则疾风大作,方圆一里内只听得树叶沙沙作响。魔界中,除去几个护法明王和道行逾千年的十余妖怪,谁也未曾见识过元婴珠的威力,这会子,旁观的魔众免不得一片哗然。
法光之下,诸魔所施法术都失了些许威力。杜枭娘本已受伤,此刻更不能浪费元气,唯有行镇灵诀以求自保。三修和尚小看了元婴珠,错判了形势,此刻不求保命,却想以万业经轮反攻玉和仙姑。他并不知,方才玉和仙姑未能伤他,全因他有旁人相助,此刻他五名弟子不在身侧,天、境二魔又叫灵池上人拖住,凭他的万业经轮,莫说反攻玉和仙姑了,连抵挡玉和仙姑的灵火,也力有不逮。眼看灵火就要烧来,三修道人这才慌了手脚,改施镇灵诀,以阻挡灵火的攻势。
玉和仙姑看准时机,凌空画了两面五难微尘符,左手行三清指诀,右掌朝那两道符箓一推。只见符箓白光忽闪,扩至五尺来高,各朝杜枭娘、三修道人扑去。二妖虽有镇灵诀护体,却经不住五难微尘符的炽光,眨眼功夫便遭玉和仙姑破去法门,随即口吐鲜血,元气大亏。玉和仙姑再双手合掌,化出一团罡气,推向二妖。二妖虽也施法抵御,仍不由自主为那罡气吸引着,朝玉和仙姑飞去了。
这会子,醉仙姑和灵虚子合力冲破了五浊金斗。醉仙姑见杜枭娘、三修道人势单力薄,对灵虚子说:“你去为师父护法。”她自己则冲至杜枭娘和三修道人身后,以掌力拖住二妖,对玉和仙姑道:“仙姑乃重明观掌门,方才既然已说好我们双方各退一步,这场厮杀原不该发生。如何仙姑又要赶尽杀绝?”
杜枭娘道:“你现下同她讲道理,怕是笑死人了。她杀我爱徒,灭其形神,又何尝心软?她是铁了心要我们的命。方才我们便不该听她鬼话,与她拼个你死我活,兴许已将他们尽数灭去了。”
玉和仙姑冷笑道:“你跟三修死到临头,你们身后那些妖精魔怪可有人冒险相救?你也莫再说方才你们不撤去阵法,便可将我们仙家众人一网打尽了。”她又对醉仙姑说:“醉仙姑,你虽身在魔门,却非作恶多端之徒。我曾导你脱离魔道,你说天魔对你有点化之恩,莫可背弃于他,我便对你多有钦佩。你替他们求情,本来理所当然,不过杜枭娘和三修道人杀人无数,残害人间,实在留不得。”
醉仙姑道:“若论及残杀凡人,玉面判官、燔花童子、甚至我师弟灵虚子,哪个又比杜枭娘和三修道人杀得少?仙姑要杀杜枭娘和三修,无非是想杀一儆百,既然鬼爪三雄已死,你何不见好便收呢?”
“你错了。”玉和仙姑发动清微伏魔剑,由掌心放出百余冰刃,道,“不是我想要他们死,是他们自己跳出来,非要做出头之鸟。你们魔界之中,巴望我杀了杜枭娘和三修道人的,可是大有人在!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杜枭娘与三修道人急推焰气抵御冰刃。杜枭娘修为略精些,只因疏失,叫一枚冰刃伤了左臂;三修道人则多了五处伤,两处又赶巧伤在阳跷脉,以至血魄微损。三修道人低吟一声,泄了元气,虽得了醉仙姑法力相助,仍以坠空之势为玉和仙姑吸至跟前了。醉仙姑见状,凭全力化出一抹遁光,将杜枭娘渡到元婴珠法王之外,同时冲出十余丈,一把抓住三修道人的右踝。天魔也奋力冲出灵池上人化就的气盾,由双手指尖放出金丝索,紧缚着三修道人的腰背。
玉和仙姑哼着鼻子,腾出左手,行白鹤指诀,以风雷神珠攻袭天魔,再自右掌劳宫穴化出万千游丝,探向三修道人,缠住其发髻。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众人眼见三修道人的头发自他脑袋脱开,起初还以为他丢的仅仅是发髻。直到那脱开的发髻牵出皮肉绷裂处黏糊糊的血丝,旁观者方意识到,玉和仙姑已将他头皮一并撕下了。三修道人没了头皮,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好像一头嗷嗷待哺的羊羔呼唤母亲。他裸露在外的天灵盖叫元婴珠灿烂的法光照着,打头是白森森的,后来自他头皮的断面涌出鲜血,将那略嫌粗糙的骨头浸出一抹油光,倒格外鲜艳了。
玉和仙姑握着三修道人的发髻,道一声“也罢,念在醉仙姑替你求情的份上,我便饶你不死”,旋即将三修道人的头发和头皮烧成飞灰,再由双手射出九枚金针,各埋入三修道人百会、印堂、膻中、神阙、丹田、左右鹤顶、左右阳池九处。
天魔看出玉和仙姑是要废去三修道人的道行,忙由印堂引出一团磷光,掷向三修道人,以固他血元气三华。若在平时,凭天魔的法力,为三修道人保住道行并非难事,可惜现下,三修道人为元婴珠法光笼罩,那护体磷光失了大半效力,玉和仙姑仅靠一道掌气,便破了天魔的法。
霎时间,缕缕血魄由三修道人方才金针所刺的穴道游泄而出。玉和仙姑卸了法力,退至灵池上人身侧,醉仙姑则见势一拽,同三修道人一齐,退到元婴珠法光之外,赶紧将他体内九根金针逼出,方勉强保住他的性命。杜枭娘也来不及谢过醉仙姑,命人魔门下十余教众带着三修道人遁地而逃了。
旁观的魔众亲见了三修道人的惨状,个个都噤若寒蝉。灵池上人问一声:“还有为天、境二魔卖命的,只管留下来。”
“天魔、境魔,我才刚刚破阵,法力还未复原,实在是爱莫能助。”神魔言毕,领着二十余门徒齐化剑气,转眼便没了踪影。
其余妖怪邪魔见神魔已逃,遁地的遁地、化影的化影,纷纷逃去,单剩阴魔一门尚在原地。八面佛和净空舍人见师父阴魔未逃,便按兵不动,候在境魔师徒身后。
境魔道:“我原以为仙家弟子各个都光明磊落,却不想玉和仙姑你如此狡诈。你当真靠本事打败我们魔界,我定然心服口服。你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也不怕辱没你们重明观数百年的威名?”
玉和仙姑还未开口,阴魔便传声入耳,对天、境二魔道:“所谓成王败寇,我们还是想办法逃跑为好。眼下我们三门只剩七十余众,如何斗得过他们?”
玉和仙姑说:“我们重明观的名誉自然与你们这些魔头无关。我只管斩妖除魔,用什么方法,也轮不到你来评说。”
玉和仙姑正要施展六合擎天伏魔瘴,却不料境魔早做了准备,拼尽全力使出冰灵神甲,阻挡了神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