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魔道:“鬼魔与我确有盟约,不瞒你说,鬼魔二弟子乌鼻老怪此刻也正在我桃花谷作客。然而三界之中,所谓人情,无外乎功来利往。法王与鬼魔的恩怨与我何干?说起来我倒该感谢法王看不上我们太行山,我病魔一门方免了祸事。”
“你倒想得圆通。”
“不是我想得开,实在是技不如人,不得不想开些。”
金翎法王摸摸鼻头,道:“可惜啊,你虽有几分小聪明,却未有尽万全的才智。你生怕开罪于茑萝仙子,却不怕开罪于我。也不怕我灭了你这桃花谷?”
病魔笑道:“法王何等聪明,怎会犯这样的糊涂?且不说,你有无本领将我桃花谷的人一网打尽,便是你有这本领,当真要灭我桃花谷,又哪里会差一个借口?”
“如此,我竟低估你了。”金翎法王道,“不过你要想清楚,我与阴魔已然联手,你若拒绝,得罪我金翎法王,我自然不会计较,若得罪了阴魔,他可未必有我这样的胸怀。阴魔为人圆滑,心机深不见底,你得罪了他,恐怕也就得罪了好几个护法明王。你事不关己不操心本来无可厚非,可是有些事不在于你为,而在于你不为。你得罪了阴魔,他自有法子叫你难受,来日你再想过安生日子,怕是不能了。”
金翎法王言毕,铁笔书生沉不住气,上前一步道:“法王此言差矣。我师父从不挑事惹非,就算开罪于阴魔,他又有何能耐,叫其余明王听命于他,来对付我们桃花谷?更何况阴魔一向看不起我们桃花谷,怎么阴魔此番竟为你金翎法王的私事想到我师父来了?”
病魔左手一抬,铁笔书生即刻退下。金翎法王道:“狄樱霸占武夷山,你们是知晓的。其实我与阴魔联手,实在是各取所需。当日狄樱杀害阴魔侍女仆从十余,又伤了他一名弟子,依阴魔的性子,这等奇耻大辱哪能罢休?至于同你病魔联手,则是我的主意。眼下天时不佳,魔道不兴,除了你病魔,唯有境魔和那冥火金尊可助我们一臂。然而境魔心高气傲,你是知晓的,要她助我夺回东海,怕是要分她半数岛屿,她才愿意出山,我又何必自讨没趣?至于冥火金尊,其人野心勃勃,我若邀他相助,无异于引狼入室。所以……”
“所以你是无计可施,才找上我们桃花谷。”病魔微笑着,起身踱到栏杆边,道,“金翎法王,你我过去虽然少有来往,不过我的处境你是清楚的。我向来只与鬼、地二魔有些走动,对于魔界中的事务,实在无力参与。毕竟我只求保身,得罪不起任何人,也绝不想占谁的便宜。既然阴魔已同你联手,我答应助你们便是了。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我们打败茑萝仙子,你需保我桃花谷平安。我能帮你打败茑萝仙子,自然也能帮茑萝仙子打败你。”
金翎法王起身,问:“明王究竟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病魔回身望着金翎法王,道:“你说允我入辟陵神池修炼,恐怕并不能长久。那阴魔何等跋扈,入神池修炼的好事,我怎么抢得过他?倒不如来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我听闻你有个部下,叫作百蛊郎君,擅以奇虫异草炼制蛊毒。众蛊中又以天香玉棠散最是了得。我也不贪心,只要他授我天香玉棠散的炼制方法,我便随你前往东海,助你夺岛。”
金翎法王犹豫片刻,苦头陀上前低语:“百蛊郎君的天香玉棠散是以紫蟾血咒炼得的。若要授他天香玉棠散的炼法,必先授其紫蟾血咒。而紫蟾血咒又是无量千机大法中唯一一道咒法,其余法门都以此咒法为根基,法王还需三思啊。”
金翎法王早已看出,病魔是个横竖不愿吃亏的人。他更看得出,病魔心思之细,城府之深,不亚于阴魔。病魔摆出这个筹码是料定了金翎法王夺岛心切,并无讨价还价的资本,索性开个高价,金翎法王成或不成,于他并无影响,总之是大小通吃,庄闲皆赢的。
金翎法王对苦头陀低声回道:“我自有分寸。”这便对病魔说:“天香玉棠散是百蛊郎君拿手的蛊毒,我虽是他主人,并不能当下替他做主张,待我回齐云山,与他商量一番再答复你,如何?”
病魔颔首道:“如此便好。我炼得此蛊,纵然茑萝仙子日后找上门来,我也多了个应付她的法子。”
离开太行山,金翎法王径直飞往莫干山天鹰坳。
莫干山原是地魔的居所,自多年前地魔为丁贤梓所擒,封在九天九地归元阵中,莫干山便由其三弟子绿瞳灵官把守。论修行之便,莫干山多少落了下风,当年阴魔丢了武夷山,若非别无选择,也不会躲去莫干山。其实阴魔起先是带上弟子和侍从往雪窦山上逃的,在境魔的梵天谷中也小住了几日。奈何境魔虽收留了他,却多有逐客之举。阴魔也知道,长住雪窦山绝不是办法,只是若去别处,灵气贫乏、煞炁枯竭的,他并不愿意,他看得上的宝地,又是人家的居所。尽管其时十个护法明王有七个被封在太和山中,阴魔却不愿轻易霸占别人的洞府。一是他奉行面面俱到的交际策略,力求左右逢源,若贸然霸占人家洞府,岂不平白得罪人?二是他对境魔多少怀了些不切实际的指望,以为多费些口舌,境魔会助他夺回武夷山。
境魔好几次不接话茬,阴魔不死心,索性使出激将法,对境魔说:“茑萝仙子单是蛮不讲理也罢了,她竟自称魔界尊者,怕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境魔浅笑道:“她便是自封天神又与你我何干?由她去吧。”
“话是这么说,当日她杀我侍从,伤我弟子,何其嚣张。她明知我来投靠你,却道,莫说区区一个境魔,便是兕虎神君,我也不放在眼里。”说完这句话,阴魔又觉未尽善,改口道,“不过想来,她也只敢图口舌之快。魔界谁又不知天魔的大明山、你境魔的雪窦山,还有神魔的峨眉山灵气富余,阴阳和合。她当真有本事,怎瞧得上我的武夷山?”
境魔道:“茑萝仙子原在仙家正室,仙根非凡,天资过人。当年她有本事独霸东海,足见她手腕了得,修为精深,不可小觑。现下她将你赶下武夷山,语气傲慢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阴魔笑道:“她看不起我,我倒无所谓,左右我是个小角色。我只是为你不服。她纵然法力高强,万不该口出狂言,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我又算得了什么?她口出狂言,我又不失一根寒毛。我自然知道你听不过去,为我打抱不平,只是这天底下,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如此斤斤计较,不把三界一众杀个精光,我怕是不得安生了。”
阴魔此后几日又稍稍提了一两次茑萝仙子,见境魔铁了心不愿干涉,便道别境魔,离开了雪窦山。
护法明王之中,修为、法力最弱者正是病、地、鬼三魔。阴魔自然知道,以他当下的情形,除了占这些势单力薄者的便宜,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所以不选鬼魔的齐云山,是因为其时齐云山已为金翎法王霸占,阴魔若与金翎法王硬战,未必没有胜出的机会,然而谨慎原则替他做了主,只要胜算不大,他是绝不会冒险的。至于病魔的桃花谷,阴魔虽有十足信心将其拿下,转念一想,又打了退堂鼓;一是因为病魔的太行山物产匮乏,灵气空空,为其大动干戈实在不划算;再想到当下,地魔已为仙阵所封,莫干山比之太行山虽无长处,到底没了原主,只剩地魔三弟子绿瞳灵官带着两个师妹和一众侍从把守,若能借口住下,免去法斗,往后再想办法鸠占鹊巢,那便再好不过了。这般思度着,阴魔才向莫干山天鹰坳飞去。
阴魔一众浩浩荡荡而来,才入莫干山地界便惊动了绿瞳灵官安设在莫干山周边的法幢。绿瞳灵官心头忽震,再掐指一算,得知阴魔来访,忙招来芸姑、留夷妙人两位师妹,一同守在天鹰坳外一处断崖边。
若天魔或境魔来访,多半是有奇袭仙家正派的打算,总之是来议事的,若病魔来访,则为家常便饭,或为灵宝之物,或为嘘寒问暖;阴魔造访莫干山却是稀罕事。地魔还在山中的时候,阴魔便鲜少登门,当下地魔为九天九地归元阵所囚,阴魔却带着一大波徒弟随从造访,实在奇怪。
芸姑担心阴魔来者不善,对绿瞳灵官说:“师兄,阴魔与师父素无往来,他此番大张声势来我们莫干山,依我之见,恐怕是别有所图的。”
绿瞳灵官道:“阴魔这次来我们莫干山,动机的确存疑,可是我们莫干山无论物产、灵气都乏善可陈,他虽然失了武夷山,当真要强夺宝物,大可以去神、人、阳魔的居处,现下这三魔都为九天九地归元阵所制,他又何必来咱们这儿哩?”
留夷妙人笑道:“师兄这便不懂了。他要去别处强取豪夺,得罪了别个,人家当家的明王一旦逃出太和山,是迟早要找他算账的。你又不是不知师父为人,他一向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天魔和境魔何等跋扈高傲,在阴魔名下,也要卖他几分面子,可见此人手段。他如何不知,他最能得罪的,便是咱们师父?”
芸姑对留夷妙人道:“师妹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你说阴魔最能得罪的是师父,我便不同意了。师父乃兕虎神君指节所化,只要兕虎神君不死,师父便是形神尽灭,也可借神君之躯合煞炁重生,他老人家纵使修为法力不敌阴魔,绝不会怕他。你竟不知,师父息事宁人,并不是师父懦弱怕事,实在是为了保护咱们。我等若肉身损毁,虽可借凡体重生,却需魔界高人从旁相助,三日一过便魂飞魄散了。能助魔界弟子借体重生者,数来数去也不过二十的。你入门晚,未见大师兄惨死于三修和尚之手。更别说……”
留夷妙人抢过话头,笑道:“师姐教训得极是。我如何不知师父对别个忍气吞声是为了咱们?方才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师姐当真是误会我了。”
绿瞳灵官道:“这些事情两位师妹也莫争了。我想阴魔此来,也未必有什么阴谋,许是咱们多了心思也未可知呐。”
三妖在断崖边又候了半盏茶的功夫,便眼见阴魔一众由云端落下。阴魔才将立定,便笑容满面走上前去,同绿瞳灵官和芸姑、留夷妙人寒暄一番。绿瞳灵官也拿出亲热劲儿,左一声师伯,右一声师伯,连他两位师妹也面面相觑,竟不知二人唱的是哪出戏了。
场面话道尽,阴魔便开门见山,对绿瞳灵官说:“师侄啊,这些年魔道不兴,你师父叫白泽观那帮臭道士抓去,你哪里知道我是何等痛心呵?我同你师父不常走动,原是因为你师父最怕魔界中的纷争是非,我怕给你师父惹麻烦,索性彼此离得远些,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你也该知道,东海二十四岛有个妖女,法号茑萝仙子的。她近日踏足中土,妄称自己是魔界尊主,我为了维护兕虎神君的威名得罪了她,这才一时大意为她奸计所害。前些时日,我在雪窦山梵天谷中住了一月有余,突然想到莫干山如今没了主人,单剩你们几个后辈守山,心中甚是不安。本来境魔一再挽留,叫我在她梵天谷中久居,以切磋修炼之道,可是那茑萝仙子阴狠无比,她若来莫干山挑衅,你们几个后辈哪是她的对手?我一想到来日莫干山血流成河便坐立难安,这便辞别境魔,特来莫干山,护你们周全。”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