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安的语气霎时间松软了下来,他朝青黛伸出右手,低声下气地安抚:“别闹了青黛,跟我回去好吗?”
季淮安这副温柔模样让青黛有些难以置信,若不是窗外阳光明媚,她当真要怀疑此刻是在做梦。
记忆如潮水翻涌,那年初夏,青黛的身份还没有被揭穿,家族将她培养得很好,知书达礼,才情斐然,她的人生如一块璧玉完美无瑕。
与季淮安,不过是她优越人生中的锦上添花。
直到真正的千金归来,沁竹跪在家族祠堂内认祖归宗,娘亲冲上前与沁竹紧紧相拥,一颗久别重逢的泪珠将那块无瑕之玉砸得粉碎。
沁竹以二小姐的身份入住府上,青黛仍然是大小姐,家族给她这位鸠占鹊巢的顶替者保留了最后的体面。可与季府的那纸婚约,在此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些年季淮安以雷霆手段重整家族产业,季氏崛起,而赵家随着家主的离世,大势已去。这纸婚约,是给赵家嫡女的保障,在季淮安的庇佑下,即便赵家落寞也能保她一生幸福无忧。
爹娘要将沁竹以赵家二小姐的身份嫁给季淮安。
爹娘劝她体谅,身边最亲近的陪嫁婢女也劝她大度。
“季淮安本就该是沁竹的丈夫,这只不过是将一切扳回正轨。放下你的骄傲和自尊,不要再把自己当做什么千金大小姐了,现在已是最好的结果,就当是为了你自己,你也千万不能胡闹!”
青黛双目空洞地点头,她偷走的姓氏还给了沁竹,偷走的人生还给了沁竹,她的丈夫也应当还给沁竹。
又一次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赵家为弥补沁竹,以最高规格将她送进了季府。
新婚之夜,明月亮得刺眼,害得青黛彻夜未眠。
季府从此刻起多了一位侧室,出生乡野的沁竹不同于世家大小姐,她不受拘束,未被规训,如一只森林中迷路的小鹿,无意闯入季淮安的心。
二人谈笑的模样像一把钝刀割肉,久了,也麻木了。
可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家真假千金的传奇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世人皆知她赵青黛不姓赵,但她姓什么?已无人知晓,更无人在意。
季淮安大发雷霆,青黛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仿佛过去的美好只是幻梦一场,现如今梦醒,他将她踩在泥里,望向她的眼神冷若冰霜。
婢妾生的贱民与季氏家主要如何相配?
此后,青黛的人生似从天堂堕入地狱。寄人篱下的日子就像是对她的惩罚,季淮安将工作生活中的失意情绪全部发泄在她的身上,仿佛只有看到她的人生痛苦,他的人生才会璀璨。
幸好沁竹黏人,几次抱怨撒娇,季淮安找她麻烦的频率不算高,她才能在季府苟延残喘。
既然那般厌恶我,又为何要来找我?为何要来挽回我?
青黛将头上唯一的发钗取下,郑重地放在季淮安的掌心。从前她不甘自己的人生如此一落千丈,于是苦苦纠缠,自我折磨了这么些年。
是时候该放下了。
“这支点翠钗,是你当年送我的礼物,现在我将它还给你,你可以走了。”
瞧着季淮安那副完全方寸大乱的模样,林茉和宋若内心暗爽,彼此对视一眼便放下了武器。二人偷溜去万元和周星星身边,四人排排站在墙角,尽量减少存在感。
“你当真要与我和离?你可想清楚了,没有了季府,没有了我,你在这世界上就是孤苦一人,你活不下去的。”季淮安握紧手中的钗子,语气坚定,可他显然还是低估了青黛的决心。
“季公子不必为我操心。这些天有二位姑娘陪伴,两位男宠侍奉,我过得很好。”
被点名的角落四人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挥手朝季淮安打招呼,尽量减少存在感是他们的谎言。
季淮安只想自戳双目,他继续追问:“那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