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最终以陆宁轩的自刎结束。
苍穹学院的学子们虽然对帝君多有得罪,但顾闻舟却没打算计较,反而将他们安安全全地送离六扇门。
从那之后,暗流涌动的帝都在一瞬之间恢复平静。
所有知情人都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地上的血痕被大雪抹去,如果不是那些无法复原的断壁残垣和残枝断叶,林茉当真要以为那天只是大梦一场。
冷烟黎被灵气震晕后,不过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霏语将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
看来一切都结束了,冷烟黎没有再多问,随即便投入了六扇门重建工作。
总部大殿损失惨重,光是房屋修缮就不知要花去多少金银,再加上安抚受伤的捕快密探等等,桩桩件件都得由她这个执事亲自处理。这段时间她忙得不可开交。
冷烟黎下令唤回了所有派出去寻找神医的密探。顾隐怜口中那朵蓬莱花,她也没有过多打听,似乎已经彻底放下了修复灵根的执念。
反倒是霏语忍不住四处找途径,打听蓬莱花花瓣的下落,直到找到了个隶属蓬莱宫的侍从才问出个结果。
霏语从袖中捞出一锭金子,那侍从立刻两眼放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蓬莱花已经被顾隐怜完全吸收,根本没有留下一片花瓣,他在玄铁地牢内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骗取钥匙编造的谎言。
霏语无比失望,她是真心实意地期盼看到小姐修复灵根重新修炼的那一天。
在她心中,冷烟黎就应该是手握唐刀,恣意穿梭在那片荒芜战场上的红衣女将。
可惜天不遂人愿。
霏语突然听见细碎的动静,她偏头一瞧,竟是冷烟黎抱着暖炉从房内走了出来,霏语赶紧咳嗽两声示意那侍从闭嘴。
冷烟黎刚处理完杂事,出来透透气,谁承想恰好撞见霏语在这门外偷偷摸摸的。她有些疑惑,询问道:“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霏语吓得差点崴脚,说话结结巴巴更显可疑:“没有没有没有,小姐你误会我啦……我这么乖巧懂事,哪会干坏事呢?外头冷,咱们赶紧进去吧!”
“……你这丫头。”
——
顾闻舟如约兑现了释放觉参的承诺。
觉参在服下丹药的第二天醒了过来,经过药王谷的医者诊断,他的伤势已无大碍,彻底恢复如初只是时间问题。
据说顾泓锦也早就醒了过来,但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寝宫里闭不见客。
这些天大家轮流照顾觉参和上官溶月的生活起居,所有人都刻意避开不提起陆宁轩这个名字。
那日纷纷扬扬的大雪掩埋了少年的身体,仿佛也掩盖了他存在的痕迹。
……
在沈墨接下顾闻舟第二拳之时,陆宁轩选择了自尽。
沈墨再回头,只能看见那刺目的血。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世界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看来无论是选择逃避还是面对,结局注定无法改变。
沈墨的双手再难举起,最后一堵冰盾已经消耗全部体力。
他就那样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直到陆宁轩的尸体被拖走,几乎冻僵的身躯才开始有些许晃动。
他浑浑噩噩地朝反方向走远,与顾闻舟擦肩而过,没有行礼,或许这是少年最后的无声反抗。
顾闻舟看着这一片狼藉,可谓是眼烦心烦,尤其是瞧见张渊蹲在那高墙上正死死地瞪着他。
“罪首已死,那便就此结束吧。”
顾闻舟随口扔下一句便闪身消失在原地,徒留韦之岩跪在雪地里仔细琢磨这话中的意味。
亭台外围近的玉麟军已经撤退,周星星焦急地想冲出去找沈墨,却被宋若拦了下来。
宋若说:“沈墨自小便性倔,如果他自己想不通的话,谁劝都无用。让他一个人呆会吧。”
大家站在亭台内,无声注视着他远去,白茫茫的世界唯留一行孤独的足迹。
离开大家的视线之后,沈墨仿佛就此消失在宫殿内,觉参苏醒后也没来过问。
只听冷烟黎说沈墨来过六扇门找她,帮一个蒙冤的囚犯说情,得到重新审案的结果后便又离开了。
随着时日推移,年关将至。
即便是修真大陆也有过春节的习俗。
起初只在山下人间流传,山上人对时间的流逝并不敏感,他们常常一心修道,动不动闭关就是五十年,上百年,这种一年一度的庆典自然不会在意。
可不知为何,每任帝君都喜欢整与民同乐这出,自然也影响到了各大宗门世家。
春节逐渐发展成为山上人与山下人共同庆贺的节日。
帝都早早便开始准备,各宫门外都挂着鲜艳的灯笼和对联,装点银装素裹的世界。
上官溶月每天都会坐在庭院的廊道中赏雪,宋若怕她身体弱受冻着凉,又不忍拒绝她的请求,只好带着足够厚的衣袍和棉毯将她严严实实地捂着。
觉参慢慢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端着煎好的汤药跟在两位姑娘身后,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
“听说林七七他们三个在广场上塑雪狮,溶月你想去看看吗?”宋若俯身轻声询问道。
溶月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宋若弯起计谋得逞的嘴角。
几日来,溶月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乖乖吃药,安静配合他们的看护,可这反而不正常。
陆宁轩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过,凭溶月的聪颖想必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压抑了这么久,若是看看欢闹的场面或许会对她排解心中的苦闷有所帮助,宋若是如此打算的。
走过转角,便能瞧见那片广阔的广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塑雪狮,打雪仗。
没有权与势的束缚,所有人都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在白茫茫的世界中共同欢笑。
韦之岩声势浩大,他指挥着数十名玉麟军士兵,造了一个高大威猛的帝君雪像。
雪像顾闻舟神情肃穆,目视前方,右手持一把锋利剑刃竖在身前。
“如何?宋若姑娘?”韦之岩骄傲地仰起头,这可是他苦心设计了数日的结果。
宋若摸着下巴,沉思道:“左手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还少了什么?”韦之岩挠挠头,紧张问道。
隔壁的冷烟黎双手环胸,默默回答:“少了根狗绳牵狗。”
“诶你……”韦之岩指着冷烟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说的对。”
宋若肯定地点点头,推着木质轮椅默默走远,原本三人行又加上了个冷烟黎,他们继续前行,来到了六扇门堆雪人的地盘。
霏语带领六扇门的捕快们大刀阔斧,造了一个大型的红玉阶令牌,各种纹路精雕细琢,完美复刻。
霏语站在雪令牌的最顶峰,朝下方兴奋地大喊道:“怎么样!宋若姑……”
还未等她说完,脆弱的雪令牌显然无法支撑她的重量,从中间开始塌陷。
霏语一时不察,掉进了大雪坑中,整块雪令牌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