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琼安的手露在外面,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沾上的血液渐渐凝固,变成暗红色。
折桑轻轻的把它推进被里。
一门之隔,太医与接生嬷嬷把孩子抱到皇帝面前。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皇子脱离险境,平安无事!实乃天威福泽!”
襁褓里的婴儿血迹已被擦拭干净,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小一团,头还没有皇帝一个巴掌大。
就连哭也哭不大声,只有断断续续的哼唧。
皇帝认真的盯着,伸手小心的点了一下他的小脸。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他的第一个皇子!
说不高兴,不期待是假的。
“赐赏!”
太医喜色浮上眉梢,忙磕头谢恩。
宫人跪倒一片,鞋底都沾了血,齐声祝贺,“恭喜圣上喜得皇子!”
折桑听着,一股凉意爬上心头。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生产不顺,只怕是今日的局面复刻。
以身躯残破供奉新生。
这不值得祝贺,只让人觉得悲哀。
“娘娘,出去吧,你也怀着孩子,这,不吉利的,千万别被冲撞了。”重青担心道。
折桑没有说话,站直了身,慢慢往外走。
个个面上都是喜色,皇帝眉间的郁气也散了几分,低头看孩子。
太医哈着腰在旁边,“因是早产,又在里面憋了许久,皇子的身体不如正常人康健,不过圣上放心,臣一定竭尽毕生所学,为皇子调养——”
“贾太医。”折桑出声打断。
“皇后娘娘?”
折桑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脸色来,冷着脸道,“安夫人芳魂已逝,死者为大,且她拼死保住龙脉。把她的伤口缝好,让她体面些下葬吧。”
太医收了笑,低头应下,“娘娘说的是,臣这就去。”
说罢,太医带了人进去。
皇帝全程头也没抬,似乎苏琼安的死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折桑也没有心情去评价他什么了,胃里翻江倒海,连带着小腹也有些不舒服。
她对皇帝道,“臣妾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皇帝看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去吧。”
暗红色的黑夜被旭日逼退,大晋在爆竹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所有人都换上崭新的衣服,喜气洋洋,似乎没有人,为苏琼安的死去有所变化。
如果有,那就是高兴。
高兴后宫少了一个争宠的人,高兴大晋终于有了皇子。
“皇后娘娘可起来了?”安贵妃在门口小声问。
她昨夜没睡,和几个小宫妃一起守岁,天蒙蒙亮就过永安宫来了。
重青摇头,把安贵妃引向偏殿,忧心道,“娘娘也是刚合上眼,等时辰到了,偏今天不是普通日子,待会又要叫起来同圣上一起祭祀。”
“嗯,我就在这儿坐坐就好,等娘娘醒了再过去。”
“昨夜里太监来报喜,说得了皇子,只是安夫人还是少了些福气。”
安贵妃说到这儿,叹气,“女人生孩子真是贵门走一遭啊。”
重青想起昨夜的情景,心有余悸。
重青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年年都有几个因难产死了或生病的年轻媳妇儿,这种事情,她听过很多,昨夜又亲眼见了一遍。
只能心里祈祷,娘娘生孩子时,神佛眷顾,顺利些,别受这些苦。
折桑眯了一会儿,很快就醒了,实在是睡不下去,坐起身摇了铃。
水珀立即进来,看着她眼下的青色,劝道,“娘娘再睡会儿吧。“
折桑摇头,“不了,我身子已经好多了,今日又忙。”
见她如此,水珀服侍她穿衣。
重青拧了帕子递给她,“安贵妃一早来了,在偏殿等娘娘呢。”
“她倒是有心了。”
折桑想起昨夜的事,“安夫人的后事可说了怎么处理”
重青道,“礼部的人说如今值新春,安夫人走的不是时候,这事儿先搁置,等到元宵过后才能下葬。”
折桑又问,“按什么规制?”
“圣上说她本是前朝罪后,念在生下皇子的功劳上,功过相抵,免去她罪人的身份,只按末等规制葬在皇陵外。”
簪子啪的被扔回匣中,折桑没有说话,眉眼冷肃。
重青知折桑这是生气了。
世事难料,人心薄幸,帝王无情。
到了二月,折桑的小腹开始微微有了弧度。
大皇子已经长开了一些,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点。
只是早产的缘故,一直恹恹的,吃也没什么劲儿,哭也哭不大声。
倒是不闹腾,看起来很乖,也可能是闹腾不起来。
大皇子自出生后,就在养心阁偏殿养着,皇帝拨了许多人侍候。
“他今日吃的可好?”
折桑拿了颗珠子在逗他,他不喜动,但乌黑的眼珠子会跟着转,显然也是欢喜的。
奶娘,“饿的早,吃的不多,不过今日的精神头倒足。”
折桑笑笑,“本宫来瞧他,十天有八天都是在睡着,今日确实精神些。”
又道,“似乎大皇子四五天都没有生病。”
奶娘,“娘娘心细,这几日确实不生病了。“
大皇子生下来时才满七个月,天生的骨子虚,大病小病就没停过,照看的这些人日日都是提心吊胆,皇后也是天天来看,一日不曾落下。
折桑又问,“这几日圣上可来看看他?”
奶娘,“圣上前日来过,昨日不曾来,今日尚且不知。”
折桑了然,想了想,“不知按大皇子如今的样子,可适合移宫呢?”
奶娘,“小心些,不让他吹了风,倒也没什么大碍。”
折桑点头,把手中的珠子递给奶娘。
出了偏殿,折桑边往御书房去。
先前大皇子生病,折桑也不敢折腾他,而皇帝一直把人放在养心阁,也做个决断,她要去找皇帝说说大皇子移宫的事。
“圣上去哪了?”
折桑环视空荡的御书房,桌案上折子堆积,看样子好几天没人处理了。
“回娘娘,圣上一下早朝就去天福道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