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宋红果的镇定平静,霍明楼就完全是慌了手脚,素来聪明的大脑竟是不知道先干什么才好了,只下意识的要去抱她。
刚开始有反应,阵痛间隔的时间长,且并不是很明显,所以宋红果此刻还能笑着安抚他,“别紧张,离着生还早,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呢?拿出来都带上,让李贺去大舅家,把板车推来,用那个送我去医院,上面铺床旧褥子,家里的被子也带上一床……”
霍明楼唯有忙不迭的应着。
很快,李贺便去借了板车来,同行的还有赵保庆和赵振华父子,赵玉莲听到动静,也急匆匆的赶了来,有她在现场指挥着,宋红果就更安心踏实了。
前两天才下了场雪,路上并不好走,不过几人合力,把车子扶的稳稳当当,宋红果躺在上面,盖着厚被子,并没遭什么罪。
霍明楼总算从心慌慌中冷静了下来,只眼底还藏着难以对外人道的恐惧和不安,一路上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的安抚她,也是安抚自己。
直到进了医院,他都不敢撒开她的手,唯恐这一松开,便再也握不住了。
妇产科昨晚值班的人是王素丽,见宋红果被送了来,早有准备的事儿,也不惊慌,进了病房,检查了一下,才开了两指而已,就更不着急了。
这会儿才刚六点,天都不是很亮,离着生,再快也得几个小时后。
宋红果还有精力跟王素丽笑着聊昨晚接诊的病人,半点看不出要生产的痛苦来。
见状,霍明楼都有点懵了。
还是赵玉莲提醒他,“还不到疼的时候,这才到哪儿啊?你要是忙,等下只管去上班,我和俩孩子留这儿守着就行,等你中午来,也不见得就能生下来呢。”
霍明楼哪舍得走开?他拒绝了赵玉莲的好意,让李贺去饭店买了一兜包子来,还借了店里的锅和碗筷,端了一锅小米粥来,让大家吃。
赵保庆父子倒也没客气,吃饱喝足后,赵保庆留下没啥用,就回大队里了,赵振华直接去了厂里上班,赵玉莲留下来,有个女性长辈在,有些事情上照顾起来会更方便。
兄弟俩也不肯回去,执意在病房陪她。
宋红果住的这间病房,是科室里最好的一间,只有两张床,也只安排了她一个人,住着清静自在,陪床的人留的再多,倒也不用担心影响到别人。
八点的时候,科室里的医生护士得知她发动后,都陆续来看望她,她这会儿尚且还能笑得着跟她们闲聊几句,等到张院长等领导来的时候,宫缩越来越频繁,每次宫缩,那种疼痛就像是有刀子在肚子里搅动一样,她再也顾不上说话,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抵抗阵痛上。
此时,方才能真正体会到那些躺在产床上的女人疼的满头大汗、叫的撕心裂肺并不是矫情和夸张了,因为她也疼的湿了后背的衣服,也想用叫喊来减缓痛楚。
霍明楼见她疼的身子都蜷缩了起来,心疼的眼眶都红了,不停的喃喃,“早知道这样痛苦,就不要孩子了,是我的错,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宋红果闻言,想句说话,可出口却是呻吟声。
赵玉莲见状,无奈的道,“生孩子都这样,谁也替代不了,只能自己忍着,忍到生下来就好了,哪个女人都得过这道鬼门关,要不咋说孩生日、娘苦日呢,生儿方知父母恩,尤其当娘的,太不容易了,那些不孝子,活该一个个的都天打雷劈……”
听到这话,凌志的心里积攒了几年的怨恨,忽然在这一刻就释怀了,不是原谅了翟舒雅,而是跟自己和解了,翟舒雅是抛弃了他和弟弟,但当年生他们的时候,也是经历了这么多痛苦吧?
看在这场跟死亡相搏的生恩上,所有的怨恨尽消散了。
系统见宋红果这么痛苦,忍不住道,“宿主,我这里有药,吃了后,可以减缓这种阵痛,你放心,不影响生孩子,对身体也没任何坏处,你要不要吃?”
宋红果想也不想的拒绝,“不用了……”
她这会儿连灵泉水都没敢喝一滴,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不敢掉以轻心。
系统郁闷的吐槽,“你这也太谨慎小心了吧?我难道还能害你?那药的效果真的挺好,安全性在后世早就得到验证过了,顺产的时候服用,绝对没问题,你在担心啥呢?咱俩休戚相关呀,我肯定不会坑你的……”
宋红果不为所动,“不用,我能忍得住。”
“可是何苦呢?”
“你就当我想体验一下当母亲的伟大吧。”
当母亲的为什么大都比做父亲的更爱孩子?怀胎十月的辛苦、一朝分娩的痛苦,都是酝酿这份爱缺一不可的过程啊。
十一点的时候,宋红果终于被送进了产房,其他人守在外面,开始了焦心的等待。
尤其霍明楼这个准爸爸,坐立不安,眼睛紧紧的盯着那扇门,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既盼着下一秒门打开,可又似乎怕下一刻它打开。
此时那扇门后面,掌控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他像等着被审判的囚徒,已是穷途末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等着决定他命运的那一刻,才能得到救赎。
旁人见他这般,有心想劝两句,却又不知道说啥才管用,李贺看了眼手表,喃喃道,“十二点了呢……”
后面一句“咋还没生”,还未说完,就听到了产房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这一声犹如天籁之音,每个人脸上瞬间都绽放出激动的笑意来。
赵玉莲在心里直呼阿弥陀佛,嘴上喃喃道,“太好了,生了,可算是生了……”
下一刻,便有人从那扇门里走出来,对着他们说了句,“母女平安”。
霍明楼顿时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四个字更动听的话了,母女平安,他终于等到救赎了。
宋红果和孩子被送进病房后,就放心的睡了过去,等到再醒过来,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后,外面的天都暗了,病房里,只有霍明楼守在床前。
霍明楼一直注视着她,所以她才睁眼,立刻就扑过来问,“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来……”
宋红果拉住他胳膊,“我很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再说你忘啦,我就是医生啊。”
所以她此刻的情况,她比谁都了解,好的不能再好,睡了一觉,身上恢复了大半,再回想上午受的那些罪,恍惚都觉得像是做了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