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色一凌:“怎么了?”
胤祚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
对河道的事情不太了解,不准备丢人于是偷偷溜回来的大阿哥奇怪的问着八阿哥:“那小子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八阿哥也没有听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实际上是什么情况。
哭的要是其他人,他们可能还会一起担心是不是发生了重要的事情——能够牵连到他们的那种。
可胤祚的性子本就被皇阿玛和德妃娘娘宠的有些娇气,说不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虫子或者是什么匪夷所思的问题而哭泣。
再加上四阿哥已经在哄着他了,他们便没有凑过去打扰他们两兄弟,只是在一旁看着,顺便想着能不能偷偷听到。
胤祚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四哥说。
他四哥甚至都不知道他有系统,他要怎么解释自己过两天就要死掉了的事情。
他张了张口,泪珠还滚落着,晶莹剔透的挂在腮边,看上去是如同年龄一般的稚气。
可他说出的话就没有那么可爱:“四哥,要是我突然死掉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胤禛此时就体会到了皇阿玛平时生气的心情。
这孩子怎么老是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他又是无奈,又是气的想笑。
“你不会死的,四哥不会让你死的。”胤禛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就是从几百年后回来的,他自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存在,所以见胤祚只是离开了一会儿,也没人过去他身边,回来之后就开始大哭,还以为他是撞了鬼了。
连忙把他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我在这儿呢,皇阿玛也在这呢,周围还有那么多的侍卫,小六才不会有事呢。”
就算是鬼,今天也得给他散喽。
但胤祚却不依不饶:“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给我谱一首诗?”
起码留个纪念。
胤禛都要以为他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了,但仔细瞅了瞅,发现他的面上是真实的伤心,刚刚升起的气愤便又化为了无奈。
“谱,一年谱一首。”他下马车时也没带着手帕,干脆也懒得讲究那些,用自己的袖子口给胤祚擦了擦眼泪。
果然小孩子的天,六月的脸,说变就变,刚下马车的时候还开心着呢。
他背对着康熙和大臣们,胤祚被他遮在怀里,两人说话的动静又小,所以胤禛也没急着让他交代是怎么回事,而是选择先让他平复下来心情。
胤祚听到胤禛说一年写一首,又是开心又是伤心。
呜呜呜,他活着的时候他四哥都没给他写过诗,他死了之后反倒一年一首了,可他也听不到啊。
他又泪眼朦胧的张口,想要问他四哥能不能这两天加一下急?
起码在他死之前让他听到一首。
然后就被胤禛捂住了嘴。
别说话了,越说越离谱。
“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胤禛因为自己在这里,他的确没见到有人接触过胤祚,心中几乎已经断定他就是见鬼了。
他的眼神警惕的在四周环绕着,不知为什么这鬼青天白日就能在人群聚集处出现,觉得即使是鬼也得是个杀了许多人的厉鬼。
他一边擦泪,胤祚就一边流着,还时不时抽一下鼻涕——幸好苏培盛很有眼力,一见到六阿哥哭了起来,就立刻回马车上取了干净的帕子来。
大阿哥看着都呲牙咧嘴的:“老四这是把小六当儿子养呢。”
他都没给大格格擤过鼻涕。
站在他旁边的八阿哥:“......”
不然大哥......我们小声点呢。
他们这应该是在偷听吧。
胤祚哭了好一会后才眼睛红红的停了下来。
他真的不想死。
他想活着,想每天继续吃好吃的,想和大哥吵架,想和一哥一起去逛街。
可是人的命数都由天订,不想死的人又何止是他一个。
“就是,我突然听到有人说,我在两天后就会去世。”胤祚又擤了下鼻涕,“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果然是见鬼了。
胤禛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温和下来:“怎么可能——这两天你就跟着四哥,四哥去哪你去哪,不会有事的。”
他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胤禛刚才不让胤祚去到黄河边也是这个原因,因为他知道最近又有一些人在蠢蠢欲动了。
胤祚的的名声实在太大了,之前还只是在京城的圈子里大,而且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他本人,只是知道皇上有这么一位宠爱的阿哥。
但现在就不一样些了,原本民间就有许多人知道,土豆和红薯是由六阿哥查找出来的,只不过后来因为其他人的宣传,这个功劳慢慢的就被加在了皇阿玛的身上,胤禛知道,这其实是皇阿玛对于胤祚的保护——换做是他也会这样做的。
这并不是他们想要抢小六的功劳,而是民心这种东西只能在皇上和太子的身上,甚至有时候连太子都不能过于得民心。
于是即使小六因此有了一个恒贝勒的名头,但除了那些真正耳聪目明的,其他大部分的普通官员,还是被糊弄住了,时间一长,这事没人提起,他们也就健忘了。
可最近这两年,京城里的变化实在是多。
并且只要有心观察就能发现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和小六有关,为什么皇阿玛在小九说他要经商时会训斥于他,但对于小六却格外支持,那是因为他也知道,只有这样对胤祚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皇上也不能一十四小时都保护着人,天底下只要是人存在的地方,就必定会存有空子。
奶粉什么的和蒙古有关,和他们的关系不大,蒙古安达的名头很好用,但皇阿玛不就因为这个名头,所以在上一年让小六暂避锋芒,甚至连秋猎都没有去吗。
但最近因为他们三人一同去给秀兰和秀兰的小姐申冤,这是又有人盯上了他们。
他们这次狠狠地在民间出了一把风头,基本上整个济南地区都传遍了他们的故事,胤禛相信,等到出了正月,他们回到该回的地方,那么甚至还会传播得更远。
至于为什么这盯着小六不盯着他们,那自然是因为他们没有小六打眼。
他们几个光头阿哥,皇阿玛也从没有在公共场合表现出对他们的偏向,才华不能出众到压制大阿哥和太子,宠爱也只是凡凡。
所以明明是他们三人一起出的名,但矛头却都指向了小六。
胤禛知道是谁的人。
赫舍里家从来就没有老实过。
现在的平静只是表面,只是因为太子大了,他们暂时的蛰伏了起来,但实际上他们骨子里还是那副模样,一切被他们认为是障碍的东西,就会被他们所清除掉。
这是太子最锋利的矛,最坚硬的盾,但这矛这盾却认不清到底谁是主人。
太子上辈子就被这武器反噬过——可上辈子因为没有小六,他作为最被皇阿玛腾宠的皇子,最期待的继承人,被架得太高太高,他必须要有一个可以指使的家族。
所以赫舍里家的气势就越发嚣张,到最后甚至都敢借着太子的名头在外面随意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