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终把纱布放到云泽的手里,云泽细细地给他缠绕起来。
陆终说:“没注意,被猫挠了一下。”
“我给你吹吹,”云泽低头,轻轻地往他的胳膊上吹了一口气。
然后,整个人就被陆终圈在了怀里。
“让我抱抱……”
陆终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好想你。”
自从他们重逢以来,就没有这么久的分开过。
云泽小心翼翼避开陆终的伤口,脸埋在他的胸前,听到心脏“砰砰”跳动地声音。
一下一下的,顺着耳朵传进心里。
两个人躺在办公室里面的沙发上,陆终扯过一边的大衣给他们两个盖上。狭小静谧的空间里满满的都是两个人的气息。
陆终用手指一下下梳弄着怀里人的头发,看着云泽眼下那淡淡的乌青,掌心里柔软的发丝似乎连接到了他的心上,一下下的酥麻着。
陆终的指尖扫过云泽的眼睛,轻声问:“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云泽的眼睛眯着,似睡非睡,迟钝了半天,才说:“我有一点东西还没有确认……”
“什么?”
“我,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戏份……”云泽的声音淡淡的轻轻的,透露着一股疲惫。
“我有感觉,马上就能知道了……”云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浅浅的呼吸声所淹没。
他整个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软程度缩在了陆终的怀里,如果不是人形不方便,此时应该也是盘上了。
陆终手轻轻松了松,让他在怀里自己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然后揽住他的腰。
两具温热的身体贴在一起,呼吸交融,沉稳而有力的心跳迸发着生命的力量。
陆终的大脑也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轰隆——”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屋里的玻璃和墙面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噼里啪啦地声音不绝于耳。
楼下传来尖锐的警报声和喧闹的人声。
云泽揉着太阳穴,被吵起来的表情不是很好。他一只手支在沙发上,抬头看着陆终正在穿衣服。
黑色的作战衣将他的身体包裹地一览无余,陆终给自己戴上装备,抬头看了眼云泽:“我先下去看看。”
云泽一点头,陆终已经顺着碎裂的窗户跳了下去。
他也想去够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结果后脑勺处传来一阵尖锐地疼痛,他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从沙发上滑落在地,半跪在地板上,整个人埋在陆终的大衣外套里。
细看的话,就能看到云泽的身上全是冷汗。他揪着外套的手指泛白,嘴唇却是十分地鲜艳。剧烈的疼痛直接从大脑处炸开,直直穿透着他的灵魂。
好痛。
云泽抖着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擦掉眼前的冷汗,一抬头跟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对上了。
云泽的身体微微一僵。
那是一只黑猫,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像是一对极好的宝石一样,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些泛着光泽。
哪来的猫?
云泽警惕地看着它。
但是那黑猫什么也没有做,它只是趴在花盆的后面,静静地注视着云泽,绿眼睛幽幽地,像是某种未知的神秘生物。
被一只猫这样看着,云泽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感,他不得不扶着沙发背站稳,再一抬头时,那黑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云泽觉得自己的头好疼啊。
他摸了摸额头和脖子,冰凉一片,甚至还能摸到一手的冷汗。
他伸出自己的手,手是白的,也是冷冰冰的。
怎么这么突然?
他去一边翻找医疗箱,给自己夹了根体温计,然后瘫在沙发里,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思考。
好像也不是感冒了。
楼下乱哄哄的,云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他好像没有力气下去看看。
他想着,反正陆终已经去了,能有什么麻烦事陆终解决不了的呢?
大脑开始混沌,云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面前是一片迷雾。
云泽四处看看,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听到有细小的风声。
这是什么地方?
他在做梦吗?
云泽抬脚,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沉重,云泽觉得自己身上全是冷汗,他想找个什么地方扶一下,下一秒,身体的前方就出现了一棵树。
这棵树很是眼熟,云泽伸手摸了上去。
好像是陆终小时候的样子。
那这里,是梦境吗?或者,幻境?
耳畔刮过一阵微风,云泽猛地回身,什么也没看见。但是,他分明感觉刚刚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耳边飞了过去。
手里的树干瞬间消失不见,云泽的身体意外,踉跄倒地。
手摸到了地面,坑洼不平的黄土地,里面还掺杂了砂砾。
云泽面色凝重地举起手来,只见那白里透红的手掌上,沾满了血和沙土。
他,就这样轻易的受伤了。
云泽看着自己的右手,他想施展一个清洁的术法,但是手诀掐了半天,却一点灵力都没有被调动出来。
他好像成了一个凡人。
掌心的疼火辣辣的,他随意地拍了拍上面沾着的沙土,血液丝丝缕缕地渗出,很快就流满了他半个手掌,顺着手腕滴落下去。
云泽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随意包裹在上面,起身随便选了个方向继续走着。
不知道是触犯了什么关键的条件,周围的大雾有散去的趋势。云泽渐渐地能看清周围的景象,他在一片干裂地黄土地上。
大地皲裂出一道道的口子,植物草已经被烤成了金黄色,风一吹就断了。
灼热地阳光突然就穿透了云层撒了下来,刺的云泽睁不开眼睛。
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挡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拿开。
“小伙子,你没事吧?”
面前不知道何时站了个男人,他皮肤黝黑干燥,头发乱糟糟地塞在斗笠里面,衣衫敞开着,露出里面黝黑的胸膛。
他看上去真的很热,不停地用脖子上的布擦汗,那布已经是灰黑色的了。
大汉见云泽没有反应,又问了一句:“你咋了?这么热的天,怎么穿这么多?”
云泽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冬装,里面还有跟陆终一起去买的保暖内衣。
大汉并没有对他奇怪的装束发表什么疑问,也可能是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你是哪家的公子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泽哑着嗓子开口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汉挑眉,又粗又浓密的眉毛上也坠满了细小的汗珠,他眨眨眼睛:“这里是边境,你不知道吗?”
云泽看向远处,一望无垠的地方,连一根草都没有,远处传来滚滚浓烟。
“边境?这里发生什么了?”
大汉觉得云泽这傻傻的样子十分可怜,于是邀请云泽跟他同行。
“小伙子你先跟我走吧,这地待不下去了,”大汉说。
“这里打了八年仗了,”大汉唏嘘道:“这三个月你攻占过来,后半年你又抢回去……”
“你看看这地方,寸草不生的,”大汉穿着草鞋的脚踩在地上:“什么国库也遭不住这么打啊。”
云泽眉头皱了皱,问:“现在带兵打仗的,是谁?”
大汉说“是常胜将军,他是去年才从京城调过来的,虽然一直在打胜仗,但是我们这里,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常胜将军……
云泽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身穿银色铠甲手握长枪的身影。
云泽没说话,又看向了那个隐隐约约传来厮杀声的方向。
半晌,云泽看向大汉:“你为什么现在才走?”
大汉笑了一下,像是哭似的:“我在给我爹娘守孝,今年孝期已满。”
两个人一路上都很沉默,身边偶尔传来大汉粗重的喘息声。天太热了,周围一滴水都没有。
云泽身上也全是汗,但是他不敢脱衣服,毕竟他现在好像只是一个凡人,要是脱了很可能会脱水。
没想到啊,他堂堂一条青龙,掌管天下水泽的主人,居然有一天会面临缺水。
“我们要走去哪里?”云泽再开口的时候,嗓子里带着干涸的沙哑。
大汉眼睛里都是迷茫:“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生活着的地方。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打仗,不明白只有这么一块不毛之地为什么非要争来争去……我们村里人,早就走光了,留下来的,也都死了……”
大汉絮絮叨叨说着,云泽就沉默地跟在他身边。
“常胜将军是真的厉害,听说他已经退敌三十里,只要打到关御城去,两边就能坐下来好好商量了……”
“可是,死的人太多了。”
“人一年比一年少,粮食没人种,大家都饿着。如今又大旱,田里颗粒无收……我听说,皇帝在行宫里,有冰镇的瓜果能吃,有各种米面点心……”
大汉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一阵强烈的光:“我想要杀了那个狗皇帝。”
他很敢想,也很想做。
但是他太普通了,普通到连城门口都没有走到,就死在了半路上。
临死前,他的眼睛都是大大地睁着地,云泽蹲下身来,扯过了一张草席给他盖上了。
城门,就在前面五十米的地方。
云泽进了城,面前的景象忽得一转。
清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鼻尖能闻到绿叶和花朵的香味。
云泽回头去看,只见城门上这些三个大字——“上京城”。
“咚————”
不知何处传来撞钟的声音,云泽极目望去,在视线的尽头,是一座巍峨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
“胭脂水粉胭脂水粉……”
“包子,刚出炉的包子。”
“小姐那边新开了家簪花铺子……”
“公子慢走,奴家等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