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邈话音落下。
曹昂脸上当即露出诧异的神情,做恍然大悟状的看着二人。
左右扫视了一番后。
方才如梦初醒般的连连点头。
“我还道您二位今日来此是有何贵干,原来是替边让求情来的!”
这么一说。
陈宫和张邈都感觉有些尴尬。
这种夹在中间的滋味最难受了,不论站在哪一边,总感觉都会得罪对面。
尤其是曹操待他们不薄,彼此之间关系亲厚,现在却反过来要为曹操的仇敌求情,这样的行为让他们感到心中惭愧,只能说有些事情不得尽如人意吧!
面对曹昂的质询。
二人尴尬了一阵后。
终究还是张邈主动解释道:“我在陈留郡任太守,公台更是陈留人士,而边氏乃是陈留郡大族。”
“虽不说关系亲厚,但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是抹不过这一道面子,因此想着能不能给边让求求情,也算是全了个中情意。”
在二人看来。
接下来很可能要经历一番漫长的拉锯战,与曹昂来上个三番五次的心理博弈,言语交锋,方才能取得成功。
万一待会谈崩了。
他们俩甚至很有可能会被曹昂当场赶出去,但无论如何,必须一试!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曹昂却出奇的给面子。
在听完张邈的解释之后,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口中更是喃喃自语。
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番思索。
如此过了良久。
曹昂方才轻轻一拍桌案。
接着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果是旁人在我面前提起这样的话头,那不论他是什么官职,什么样的身份,我都无论如何会把他当场赶出去!”
“可您二位的话,终究是有所不同,叔父您是家父的知交好友,公台更是为我曹家出力良多。”
“若无您二位的鼎力相助,我曹家焉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啊!”
“所以,既然是叔父您和公台一并开口,那我愿意考虑考虑!”
二人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甚至心中颇有些感动之情。
他们自问处在曹操或者曹昂的位置上,碰到自己这种不知所谓,什么和事佬都敢当的愣子,肯定首要选择也是大发雷霆,当场打出去。
然而曹昂却愿意为了他们考虑。
这是何等的情面啊!
果然当初选择竭尽所能的支持曹家,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人家念旧情,还记得他们的功劳,这样的好领导到哪去找?
张邈和陈宫对视一眼后,竟然同时站起身来,对着曹昂拱手一拜。
“若有子脩相助,必能保边文礼一命,我等先行谢过了!”
曹昂赶忙起身回了一礼。
三人坐回到位子上后。
曹昂用手肘撑在桌案上,手指则轻轻敲打着案面,发出一阵颇有规律的敲击声,一下一下的扣在二人心头。
如此过了许久。
曹昂才突然坐正,脸上显露出些许兴奋的神情,口中更是大叫道。
“有办法了!”
二人当即身体前倾,略微凑上前来,面上满是紧张和期待之色,想要听听这所谓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面对着如此情形。
曹昂并不卖关子。
直截了当的说道:“其实我父亲今日之所以大发雷霆,甚至向来与人和善的他,都扬言要斩杀边让。”
“除了有祖上被辱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缘由,那就是边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进行辱骂,导致他颜面大失。”
“虽然已被我当场化解,但多少会在众人心中留下点不太好的根结,这会使得我父亲威信大降。”
“我父亲毕竟初来乍到,才刚刚成为兖州牧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把各方势力聚合在一起,共抗黄巾,却碰上这样一桩事情,日后他还怎么执掌兖州,怎么为一州之牧呢?”
“如此便是另一恼怒之理!”
言及此处。
曹昂压低声音,略有些神秘的说道:“您二位若想使我父亲改口,饶边让一命,那不妨从这方面想想办法,想必有事半功倍之效!”
明白了!
这下算全部明白了!
果然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要是没有曹昂,从中透露出这些关键信息,他们还真不知道从哪打开缺口下手。
有了曹昂的指点。
他们俩才能找准方向,劲往一处使,不至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好人啊!
曹将军果真是个大善人!
有了目标之后。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张邈和陈宫对曹昂拱手抱拳。
“曹将军,此事且容我和孟卓兄稍稍商议一番!”
在曹昂点头之后。
陈宫当即与张邈走到偏厅的另一头,小声的商议了起来。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
二人又快步赶了回来。
也不坐下。
就这么各自站在一边。
随后张邈率先开口道:“此番讨伐青州黄巾,兖州各郡已是一体而动,州内八郡国的太守、国相,除了东郡太守暂且空置,其余皆是参与这场战争。”
“待得剿灭了逆贼,平息了叛乱之后,各郡太守,想必会顺势在山阳郡昌邑县汇合,日后你父亲能否将兖州牢牢的把控在手中,全看到时候他能否将各郡国太守尽数压服!”
说到这里。
张邈露出肃穆的神情。
无比郑重的对着曹昂躬身一拜。
接着言辞恳切,语意真挚的说道:“彼时各郡国太守相会之际,我愿为府君马前卒,率先表态听从州牧之命,但为驱使。”
“烦请子脩转告一声,只要府君愿意放边让一马,以上种种,说到做到,绝无虚言!”
张邈此人对朋友是真没得说。
就连边让这样一个人品不咋地的家伙,他都能甘愿为之豁出去。
此番承诺。
毫无疑问是放弃了过往,和曹操称兄道弟,平等论交的特殊待遇,进而将身份转变为曹操的下属。
虽说也有曹家势大之后,张邈顺水推舟的意思在内,但也不得不说一声,确实是牺牲不少。
最起码他如果能一直保持独立性的话,那日后少说也是一个合作者,这和单纯的从属关系是不同的。
而这还仅仅只是张邈的承诺。
过来求情的可是两个人。
只见张邈说完之后,陈宫拍了拍袍袖,接着同样躬身一拜。
“在下非是太守,做不到孟卓兄那样的承诺,况且我本就是府君麾下一员,尽心竭力乃是理所当然。”
“因此思来想去,我惟有一事可做,那便是以我兖州士族子弟的身份,串联兖州境内各个大小家族,说服他们全力支持府君统领兖州。”
“倘若边文礼可活,在下将竭尽所能,倾我所有,相助府君,将兖州打造的如铁桶一般!”
啧!
曹昂忍不住暗自啧啧称奇。
在心里对边让比了个大拇指。
要不是你这家伙不知死活,咱还真得不到这么多好东西。
陈宫虽然早就是曹家的谋士之一,但更多的像是个打工仔,而并非入了股的集团成员,很多时候有所保留。
最起码像兖州各大小家族串联,这个巨大的人脉,陈宫是牢牢握在手中。
轻易不会交出来。
可眼下情况不同了。
陈宫居然愿意把这个压箱底的好东西,奉献给曹家,而仅仅只是为了让边让成功的活下来。
嘶!
文礼啊,你就安心的去吧。
念你功劳甚重,日后每逢你忌日,我会派人专门到你坟头上多烧两炷香,给你拔一拔杂草的。
已然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但面对二人给出的承诺。
曹昂还是故作推辞的说道:“叔父,公台,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啊,这也太”
然而还不等曹昂把话说完。
张邈就向前一步。
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妥当,这有何不妥当的,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了边让。”
“你父亲现在是兖州牧,我是陈留郡太守,任其驱使本就是应有之义。”
“子脩啊,我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再推辞了!”
随着张邈坚定态度一定要这么做。
陈宫也在一旁出言附和。
“将军,这是我们的一片拳拳之心,还请您不要阻止我们!”
唉!
态度这么坚决。
曹昂就是不接受都不行了。
他只有“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多言,定会将您二位的意思传达到,我也会从旁劝解一下我的父亲,务必让他手下留情,放边让回乡颐养天年去吧!”
得到了曹昂的首肯。
二人俱是欣喜不已。
这可不比一般人的承诺。
曹昂是曹家的二号人物,地位和分量仅次于一把手,对曹操的影响力可谓举足轻重,在很多事情上,曹操甚至还需要反过来听自己儿子的意见。
若是有曹子脩出面。
想必此事不难矣!
陈宫和张邈当即动作协同,一起对曹昂拱手下拜。
“那此事,便劳烦子脩了!”
“曹将军今日恩情,宫必谨记于心,且容后报!”
这俩人对曹昂的感激不是假的。
首先倘若没有曹昂透露关键信息,那他们有劲儿都不知道往哪出。
同时曹昂愿意听他们的承诺,愿意转达这样的条件给曹操,这就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一件事了。
甚至人家还愿意亲自替他们站台。
曹将军是个忠厚人啊!
看着满脸感激之色的二人。
曹昂忍不住心中暗笑。
汝等又岂知,我与我父早就联手串通好了,就是做局等你们钻呢!
首先边让还是要死的。
但他不会死在我们曹家人的手中。
他会以一个比较奇妙,甚至离奇的方式,安然的离开这个人世间。
其次,成功的让张邈从合作伙伴转为了下属,瓦解了曹家势力内部的一个山头,让张孟卓去充当马前卒,也能给其他各郡太守起个表率作用。
而陈宫就不必说了。
要的就是他手头上,保留的兖州士族的资源,也让他彻底归心。
而在达成了这些目的的同时。
张邈和陈宫还要对曹操父子心怀感激,饱含谢意。
嘶!
曹昂不由的深吸一口气。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赢了多少次了,总之大赚特赚!
而就在曹昂大赚特赚之际。
距离昌邑县百里外的官道上。
一架马车连带着几十名护卫,正缓缓的朝着县城而来。
虽不知马车内坐的究竟是谁。
但观其花纹雕饰,以及左右护卫的精神面貌,穿戴装备,比之当初朝廷派来的天使,还要威风更胜几分。
显然其内是个大人物。
“小七,距离昌邑县还有多远?”
“回禀殿下,恐怕还要走上数日的功夫,不过前方有一座城镇,今夜可以在城内休息一晚。”
随着对话的结束。
队伍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继续默然的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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