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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走过草原的春天(1 / 2)

病牛被治好后,林雪君又观察了一个晚上,才宣布此次出诊告终。

新一日又是个晴天,林雪君要带着阿木古楞回第七生产队驻地了。春夏交替的骆驼和羊的剃毛节即将到来,她得回去配合大队长主持除毛和体外驱虫活动。

嘎老三依依不舍地送别,一边往阿木古楞怀里塞大袋的五香松树塔、叮嘱他们可以路上吃,一边把昨天社员才上山采摘的早生的榛蘑拢了小半兜给他们。

“真羡慕第七生产大队啊,有你这样的常驻兽医,真好啊。”嘎老三叹息了又叹息,转头忽然问阿木古楞:“你要不要来我们生产队啊?等你跟林同志学成出师就搬过来,怎么样?”

阿木古楞被阳光照射成浅棕色的眉毛往两边一撇,摇头道:“不来。”

说罢将他们来时带的树莓留了一小兜给嘎老三。

“这是你们第七生产队后山上采的?”嘎老三挑眉,捏了一颗红彤彤的树莓入口,酸甜可口,无需任何加工,已足够美味。

“嗯。”阿木古楞骄傲地点头,虽然他们没有那么多松树塔,但他们有树莓,有酸么姜,马上还会有更多山果子,可不比第八生产队逊色。

“长得嘎嘎好啊,你们那儿光照比我们这强,果子日光照得够多,更甜。”嘎老三点点头,叹气道:“回头我得去场部找社长聊聊,非得也寻摸个兽医不可。”

“会有的,等我有余力的时候,你们送一个社员来我们第七生产队嘛。一些基础知识还是能在比较短的时间内掌握的。”林雪君笑着跟嘎老三道别,一翻身便骑上了苏木。

她从背篓里捏了一颗榛蘑送入苏木口中,它大嚼特嚼,吃美了,又转头拿长嘴巴子拱她的膝盖,还想要更多。

林雪君便摸了摸它的头,又捏了一颗小蘑菇给它。

“哎呀,这可是贵重东西,留着自己吃,不许喂马。”嘎老三心疼地伸手拍林雪君的手背。

“哈哈哈,知道了,刘副队长,多谢你的慷慨。”林雪君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摸摸苏木,悄悄道:“苏木,咱们回程不那么着急了,路上带你去吃姹紫嫣红的各种小花,都是好中药,可好吃了。”

“唏律律。”苏木剁了剁左脚,甩甩脑袋,不再耐烦停在原地让人类们上演依依惜别的戏码,转身留个马屁股给嘎老三,踢踢踏踏便往回程的路上走去。

“哦,对了。”嘎老三忽然想起什么,又跑两步追上来,往林雪君手里塞了几张毛票子,“辛苦了,多谢你啊,林同志!”

“多谢刘副队长,祝你们生产队的所有牲畜都健康!”林雪君举臂扬了扬钞票,笑着轻夹马屁股。

苏木便得得得地提了速,小跑奔进草场。

苏日娜、阿巴和比尔格几人等在驻地门口跟林雪君送别,她一一与他们击掌,纵马擦肩而过。

路过锯木厂时,虽然没跟她说过话,却围观过她治牛的所有伐木工们都或举起手里的斧子,或举起手里的锯子,摆臂与她呼喝道别。

“再见~”林雪君热情地用力摇手,笑得明朗灿烂。

恢复健康的大牛们赶着晨光踏上进山的坡路,听到人类挥别的呼喊,转头沉静地远眺,忽然也甩了甩耳朵,附和地鸣叫:

“哞~哞~”

清越的鸣叫惊起树上的小鸟,又惹出一片叽叽喳喳。

春光一日比一日暖,青草更密更绿,夏天要踏着盛放的百花来到这片极北草原了。

……

在林雪君一边带阿木古楞认识草原上各种小花小草的中医药属性,一边悠哉地放苏木大吃特吃时,场部兽医站姜兽医难得跟另一位周兽医碰了个头。

两人坐在一起吃饭,聊的全是工作。

姜兽医难免提及了第七生产队新来的知青,也是新提拔起来的兽医卫生员林雪君同志。

“她真的做了一台手术,肿瘤切除手术!”姜兽医隔了这么多天再次提起那场手术,语气中仍充满惊叹。

对他们这些来到边疆的兽医来说,任何手术的难度都比在城市里、课堂上难许多许多倍。

他们最清楚这件事的惊人之处,也最明白手术成功的难能可贵。

“狗还活着吗?”周兽医这样问并不是瞧不起一位兽医卫生员,也不是看低林雪君这样书本知识丰富、经验远不如他们的年轻人。实在是死在手术台上的动物太多了。

“活着。至少手术结束时活着,隔日我离开的时候也活着。至于现在嘛……”姜兽医放下筷子,想了一会儿道:“或许有时间,我们可以去看看。林同志在书本中看到的那些知识真的很特殊,很先进,我很想介绍你们认识,也让你见一见她。”

“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啧啧称赞的年轻人,一定很不错。”周兽医笑着点了点头,“回头忙过春天的疫苗、驱虫等,有时间一起去第七生产队看看。”

“好。”

开始有了燥意的风吹过场部兽医站,吹过漫无边际的、被厚雪和羊粪球滋润的丰饶草原,吹过第七生产大队慢慢被铺上碎石、又用圆碾子压实的曲折主路,吹上山坡,吹至守林人的小院。

鬓发斑白的王老汉靠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呼呼大睡。

下颌缺了一块的大狗懒洋洋地伏在主人脚边,舒服地蜷成个团。太阳将它蓬松的毛发照得暖烘烘,一有风吹草动,这位人类忠实的朋友便会支起耳朵,抬头四望——

它正尽职尽责地守护着熟睡中的老人。

……

南方过夏的月份,呼伦贝尔的春天才忽然降临。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片靠近冻土层的大草原上却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无霜期。

毛茸茸的绿色草毯好像是一夜之间降临的,难得的缤纷花季,所有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都低着头,仿佛赶时间一般地急迫进食。

因为这些世代传承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物,最清楚这片烂漫绿意的流溢,和斑斓碎小繁花的盛放,是何等的昙花一现。

拔草助长的风和催发野花的河流都在催促:快吃吧,快长吧,春天已经过去了。

苏木贪婪地大快朵颐,阿木古楞在本子上奋笔疾书野花野草的中药属性、画下它们的形态,如饥似渴地学习这片草原悄悄蕴藏着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