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步出大瓦房时,孟天霞还揣着昨天晚上被林雪君鼓舞出的热血。
她伸了个懒腰,决心去找妇女主任额仁花大姐,商量再去第11生产队把那边剩下的牧草都买下拖回来。
她觉得她已经休息够了,可以再开着承载梦想的拖拉机,突突突地上路了。
瞧见林雪君站在门口发怔,孟天霞才注意到左右两边墙根处的积雪和牛粪堆:“这是谁把雪都扫到咱们家门口了?还把牛粪和干柴也给咱了?”
“这雪特别干净。”阳光照在白雪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林雪君面颊也被晃得更白皙清透了,她抹一把冻得泛红的鼻尖,捏一小撮雪给孟天霞看。
“好白啊,好像是树尖上的那种雪,一点土尘都没沾,用来洗脸最好了。”孟天霞发现这一点,立即稀罕地凑到雪堆前,仔细看来,果然整个雪堆都一样的干净。
“这么多雪,不光洗脸,咱们几个洗澡都够用了。”林雪君睁大眼,与孟天霞对视时,眸光渐渐闪烁起兴奋情绪。
孟天霞也高兴地瞪圆了眼睛,她们来支边后,都一个月了,还没洗过澡呢!
头发脏了痒了勉强可以洗洗,也不怎么舍得用水,往往肥皂泡还没冲干净,就不舍得浪费水了。
如果可以洗澡……哇,热水流淌在身上,把黏腻干皴的感觉通通洗去,头发清爽蓬松,通身都闻起来香喷喷的……
两个女孩子忍不住干咽了下,向往!
“你去打饭,我去男知青的毡包问问是不是他们背回来的雪。”孟天霞说罢便风风火火朝院外跑去,一大早就发现这么多东西,难不成是穆同志他们通宵未睡帮弄的?
这……这也太够意思了吧!
二十分钟后,孟天霞赶回来,一进门就朝林雪君摇头:“不是知青们做的。”
三个姑娘沉默了一会儿,便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林雪君从炕上跳起来,披上羊皮大衣,出门便奔着阿木古楞的小毡包去了。
她站在毡包门口轻声喊人,里面静静的没有一丝响动。
退后仰头望,毡包顶的烟囱也不冒烟。
伸手去推作为毡包门的羊毡帘子,借着投射进去的晨光往里探看,便瞧见床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
蒙古族人放牧时常需要在外睡觉,便会脱掉靴子做枕头,把蒙古袍里的羊皮裤子向下拽,包裹住脚后弯折掖在脚下。尤登帽的耳朵拽下来系好,扎好蒙古袍后褪去袖子,相当于仰躺着钻在羊皮裤和羊皮大德勒里便是一宿。
如今阿木古楞就是这样睡的,他的炉子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人仰躺在床上,裹着羊皮蒙古袍就像睡在睡袋里一样,只靠着自己的体温和‘睡袋’保温。
林雪君阖上羊毡门帘,转身折返小院,捡了一捧干牛粪回来,钻进小毡包后将干牛粪塞进炉灶,小心翼翼地点燃。
炉灶里逐渐亮起火光,她才直起腰。
转头去望,少年仍睡得很沉,狼来了把他叼走可能都扰不醒这酣梦。
扯了下唇角,她又悄悄步出毡包,将毡帘子关得严丝合缝才离开。
走到知青小院后,林雪君回头望望,小毡包顶的烟囱口缓缓冒出缕缕烟雾。她迎着晨曦笑了笑,推开大瓦房的门,一猫腰钻了进去。
……
昨夜林雪君睡得并不算很安稳,她心里惦记着小边牧糖豆,时不时醒来便去炕尾看一看。
小狗有时会冷得抽动四肢,还是有些发烧,她便继续给它灌温糖水和一直温在灶上的汤药——几乎是隔3个小时便喂一次汤药,强势维持着小狗的体温等状况,一丝不苟地与病魔斗争。
早起时小狗状态又好了一些,吭叽时的声音比昨天响亮,尾巴也会擦着炕布缓慢摇晃了,只是又有了神经抽抖的毛病。
它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抽动后腿,停下来时,又望着她竭力摇尾,好像是知道她在努力救它,于是抓住所有机会,向她表达感激和亲切。
它也在努力地求救,渴望活下去。
林雪君坐在炕边又给它测了次体温,比昨天降了些,但还是轻微烧。
取了酒精擦拭它耳朵、脚心做物理降温后,她给糖豆灌了退烧和健胃护肠的汤药。
糖豆体温往下压得算比较及时,开始救治起便没烧得太狠过,不应该会有神经症状。估计还是之前病拖得久了,现在虽然汤药灌下去,但一些深藏的问题还是延迟地冒了出来。
“它是在抽搐吗?”衣秀玉担忧地蹲在炕边。
“嗯。”林雪君只得取了药箱,将几根银针做了消毒处理后,在糖豆身上摸索起来。
因为它病得足够虚弱,基本上没什么挣扎的力气,她便没有做过多的保定措施,找准穴位后,直接给它上针。
因为糖豆主要是后肢抽搐,便取选百会、环跳、后三里、阳辅、解溪、后跟、六缝趾间等穴。
林雪君扎的快、狠、准,扎针时表情专注,眉头不自觉皱紧,透出几分威严之色。
衣秀玉蹲在炕边,仰头看着林雪君这表情,不由得生出些许敬畏之情,又渐渐露出艳羡之色。
林同志这个样子好有魅力,她也想变成这样。
孟天霞刷好碗也围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林雪君给狗扎针——她还从没见过针灸呢,更不要提给狗针灸了,听都没听说过!
“狗也有穴位吗?”孟天霞不可思议地问。
“当然了,猫也有的,牛马羊也有的。”林雪君扎好最后一针,舒口气,收手甩了甩手腕,转头对衣秀玉道:“你看着点糖豆,不要让它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