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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逃(精修) 解咒(1 / 2)

两个时辰之前。

从议事厅往小院走的路上,花又青跑几步,便追上卓木。

不知是不是傅惊尘吩咐过,还是卓木本身不想欺瞒她。

花又青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一句,他便痛痛快快地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先前的“清剿傅惊尘”行动失败后,傅惊尘连剐多人,其手段之恶毒狠辣,很能震慑人心,连带着东阳宗也沉寂许久,不敢再拔尖冒头。

这才是那日夺还魂花时,东阳宗中人对傅惊尘客客气气的原因。

傅惊尘的暴力镇吓十分奏效,现如今,没有人敢冒着被凌迟折磨的风险来忤逆他的意愿。

而最近两日,那东阳宗中潜心修道、不问世事的长老莫不欲忽而出关,说要继承昔日定清未完的遗命,斩妖除魔。

莫不欲年岁已高,大约只比叶靖鹰小上一些。

倘若细细算下来,如今能和莫不欲、叶靖鹰同辈份、地位的人,也只剩下一个隐居无定所的上善尊主了。

花又青不曾见过莫不欲,只见过来清水派后山祭拜的上善尊主,印象中,对方是一个枯瘦、白发白胡须飘飘的和善老人。

如今受了傅惊尘的影响,外加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花又青对莫不欲的观感并不怎么好,下意识将对方归纳于“沽名钓誉”的一派中。

花又青问:“什么妖魔?”

卓木耐心地将黑魔来历讲了一遍,又困惑开口:“他们怎么先前不讲?还是那所谓神器能力有限,只能在特定时间才能感应出被黑魔附身之人?东阳宗的人说,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暗中辅佐清水派的人斩杀妖魔——之前傲龙派和永海派去清水派洗劫的时候,怎么没见东阳宗的这些人跳出来帮忙?”

花又青也是这么想。

清水派被欺负这么多年,东阳宗都冷眼旁观,不曾施以援手,静静看着清水派被其他门派欺凌、抢走一件又一件的宝物;现在,这些家伙怎么又充当老好人,过来帮清水派?

所谓无利不起早,若不是想从中得到好吃,莫不欲又怎会如此殷勤?甚至还亲自上清水派,要知道,如今东阳宗中,再无人能比得上莫不欲的辈份高。

现如今,见识过人间疾苦的她,绝不会再信名门正派中就都是什么正人君子。

比起来这个,她更担心大师姐。

卓木总结:“依我看来,他们如今不过是扯着虎皮做大旗。东阳宗那群人,我这几年越看越不顺眼了。什么被黑魔附身,什么若不及时斩杀,便会凝聚成不可遏制的妖魔……在我看来,都不过是排除异己的手段罢了。”

花又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眼下情况比她预料中更坏。

卓木认为黑魔是空扯大皮,可花又青是亲眼见证过的。

傅惊尘身体中当真有不能剥离的黑影。

花又青追问:“这些事情都是如今清水派商议出的么?”

卓木一愣:“大师兄在清水派中也安排了人么?我怎么不知?”

花又青一顿。

她还在想,清水派中给傅惊尘通风报信的人是谁,本想从卓木这边探探口风。

看来……是傅惊尘亲自选的人,大约也只有他知道,是他亲自接触。

从傅惊尘口中,花又青是撬不到什么信息的。他过于机警聪颖,万事逃不过他的眼睛。稍微露些蛛丝马迹,他便能沿着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她首先排除掉最信任的师兄弟妹,可剩下的,做饭的蔡婶病后便离开了清水派,不在派中;而孙老年迈体弱,还耳背,始终在清水派守大门,不可能探听到这些机密之事。

傅惊尘又亲口否认,不是少阴。

况且,他又明确表示,对方只是认同他的“除掉其他作恶黑魔、只留傅惊尘一人”的言论,又没有将东阳宗和清水派结盟的消息告诉傅惊尘,必然,是不想伤害清水派的。

难道还是同师门之人么?

看花又青犹豫,卓木只当她还在困惑,主动为她解答:“现如今,东阳宗那边,还有好几个我们的人。这些讯息,都是他们谈听得来的——我们还知,清水派下一个要斩杀的人,是现如今在孟国游荡的蓝琴。”

花又青惊骇失声:“蓝琴?”

她虽然和蓝琴向来不对付,到底也是同在药峰上修习过的,此刻听到她的名字,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嗯,她先前一直在玄鸮门中,后来不知怎么,忽而间跑了出去,一直在孟国那边,同那黑魔厮混,不知她想做什么,只知她害了不少人,”卓木安慰花又青,“不过,你如今也不必太过于着急,大师兄他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更何况你呢?你同他说两句好话,他什么不能给你?等他处理完手上这些事,你晚上同他好好谈谈……或者,你也想办法,同清水派那边传些消息过去。提醒他们,切莫做了东阳宗的刀子。”

花又青说:“谢谢卓木师兄。”

点到为止,卓木只迂回地提点她;明哲保身,在能力范围内有限地与别人行方便,是他的处事法则。

说多了,就要惹祸上身。

纵有傅惊尘的偏袒,卓木也不能违背雷池。而关于青青的事情,都是傅惊尘的禁区。

包括方才失言,亏得有傅惊尘打断,否则——

卓木一身冷汗。

花又青也不给他添麻烦,行礼后,顺着小溪流慢慢走,怅然回住处。

她不明白,清水派向来不慕名利,又少同这些派别结交,怎么如今要同东阳宗联手?

为何要杀傅惊尘?

难道就因为黑魔之事么?

那,这么多年以来,温华君执着地追杀温丽妃,也是因为这个?

花又青混沌的脑子渐渐清醒,冷静审视这些年的种种。

是了。

大师姐向来谨遵师命,奉行的是为天下人而牺牲己身。

若是黑魔寄生在花又青身上,大师姐应当也会干净利落地下手,不留丝毫后患。

更何况,如今被黑魔寄生之人,是傅惊尘。

大师姐同傅惊尘没什么感情,更何况,他杀了如此多的人,在大师姐眼中,必然是要先除之而后快。

——可如今的清水派,根本就不是傅惊尘的对手。

再者,难道就没有能拯救他的法子么?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思前想后,现下,唯独想法子通知清水派那边,让他们不要行动。但现再,玄鸮门中,还有谁能帮她和清水派传递消息呢?

花又青承蒙叶靖鹰恩情颇多,他还好心肠给大师姐送了药,她不可再做恩将仇报之人,绝不能再给他惹祸;石山和卓木都是傅惊尘的人,肯定不会帮她;顾茗……顾茗已经疯了,住在药峰上,癫癫不知东西;王不留如今不在玄鸮门中,听说他孤身追查蓝琴下落,潜去孟国多时日;小黑?也不知小黑如今去了何处……

若是那些人帮了她,或许也会受她连累,被傅惊尘杀掉。

傅惊尘向来要杀一儆百。

思来想去,最稳妥的法子,还是要依靠自己离开。

靠人不如靠己,最不连累他人的方法,唯独离开这里。

快快恢复功力,解开同生共死符。

寻机逃出玄鸮门,马上回去同清水派的师兄师姐报信。

劝说他们不要再同东阳宗的人往来,那些人未必诚心诚意,莫被利用做无谓牺牲。

能劝说师兄师姐放弃自然好,可若是不能放弃,二者选其一——

假使傅惊尘对清水派下手,花又青亦能以身阻挡——纵然螳臂当车,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杀戮进行。

纵使身死道消,也断然不可袖手旁观。

花又青闷头走,一路进了小院。

刚进去,便察觉到院中有人。

只见院门口,青无忧一身青衣,捧着木托盘,安静地站着,看到她,才唤一声师姐。

他发上和肩膀都落着好几枚树叶,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傅惊尘的命令,青无忧始终一板一眼执行。

“弟子来得过早,以至于如今灵芝水都冷了,”青无忧声音发僵,听不出开心还是其他,“请师姐赎罪,弟子再去煎一份新的端来。”

“现在就给我吧,”花又青疲倦,她抬手,握住木托盘上的碗,毫不迟疑,仰脸一饮而尽,药水又凉又苦涩,仰头静静入了咽喉,却好似什么都未感受到,低声,“今夜寒冷,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青无忧没想到她今日如此干脆利落,愣住,捧着托盘,犹一动不动,宛若被人施了定身咒。

恰好,花又青在此时侧脸看他。

猝不及防,青无忧同她对视。

他狠狠一震,只觉灵魂异常颤栗,一时之间,竟失了声,哑了语。

月光之下,她面容似白芙蓉,眼睛黑如葡萄,出尘绝艳,却冷感的漠然。

和记忆之中,那个明艳活泼的傅青青已经截然不同了。

分明只差了两岁,如今看,她的神情,似乎不该出现在一个少女的脸上。

她越来越像师尊了。

若说他二人是一母同胞,青无忧也会相信。

傅惊尘没有提任何花又青“死而复生”的事情,淡然到就像妹妹只不过是外出玩了几年。

他不言不语,

“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花又青道歉,“我不该利用你。”

青无忧微微张口,理解了她的话语,又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她说的是什么,但出于礼节,也不可置之不理。

他客络地说:“这些都是弟子分内之事。”

“不是,”花又青摇头,看着青无忧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那不是分内之事,就是我做错了。本来是我和傅惊尘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为了达成目的,白白地牵扯你进来,还害你磕上几个头——现在额头还痛吗?”

青无忧终于记起。

原来她在说上次“非礼”之事。

那一次,傅惊尘并未追究,事后也安抚过青无忧,还给了他许多丹药弥补。

他更不舒服了。

此时此刻,被讨厌的对手关心,对于青无忧而言,是很不适的一件事。

他宁愿被甩巴掌,也不想听她这样轻声细语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