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秦任章听见关门声出来,看见楼下站着的方柔。
夫妻这么多年,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方柔状态不对劲。
他下楼,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吓了方柔一跳。
秦任章疑问:“想什么?这么出神,走个路也会被吓到。”
方柔看着自己丈夫笑着的脸,沉默。
他好像永远都这样乐观,喜欢笑。她觉得他不管孩子,所以有时候会和他吵,但是现在,有秦茉的话在先,她不禁想,真的是自己的错吗?
她对社会的接触远比他们涉足要深,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弯路而已。
方柔把事情给秦任章说了。
秦任章:“你打她了?”
“…嗯。”方柔眼睛闪躲。
“你糊涂啊!”秦任章平时虽然没有干涉太多方柔管秦茉的方面,但是不代表他不爱不关心这个女儿。
他要是知道现在会这样,以前怎么也不会不管。
方柔现在心里也后悔,但是她只是后悔动手。
“你别光顾着数落我。”方柔说,“她现在想学舞蹈,我说的话,她现在不一定会听。但是你说的话,她可能更容易接受。”
秦任章呼出一口气,看不懂她,“我数落你什么了?我也有责任。可是现在问题已经出现了,茉茉说了,那你为什么不能去接受她的想法呢?”
他这一刻不理解他妻子的想法。
他也不知道原来每一次秦茉的要求,方柔都拒绝,而且也没有和自己说。
所以他一直以为秦茉就是愿意的,是他们看到那样乖巧懂事的。
方柔尖声道:“所以现在都来怪我是吗?”
“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你什么都不管,现在来怪我,你觉得合适吗?”
秦任章压着被瞒着的火,不想她吵,压着声音:“我没怪你,我说我也有责任,你听明白了吗,但是你为什么不把茉茉的想法告诉我,我以为——”
他叉着腰偏过头,闭了闭眼,面上的怒气掩去几分后才继续说道:
“我以为她是高高兴兴愿意的。”
方柔泪水滚出来,她从来没被秦任章这样凶过,委屈道:“你对着我凶什么?你又没问,而且她还小,不懂这些,等她长大就会明白的事,我多余了告诉你,你不会嫌我烦吗?”
方柔的眼泪让秦任章哑火了,他身上席卷而来的无力和失败感让他不知道怎么去发泄。
他一直以为的家庭和睦,一夜间拉下遮羞布,不是没有问题,而是被他的子女压着,到现在才显露出来。
秦任章毫无头绪,懊恼自己的失态,安抚道:“我的问题,我没控制住吓到你了,对不起,老婆。”
他没忘记刚刚方柔的话,同时也不赞同。
“我对你的耐心如何,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不应该慌不择拿这个当借口的。”
“我永远不会嫌你。”
“但是,我们都冷静冷静好吗?我们走过的路,看过的世界,没必要强行加到孩子身上。我们给出我们的想法,他们如何选择,那是他们的事。”
方柔推开他搂着肩上的手,擦了眼泪,直接上楼关上门。
当晚,寂静的夜里。
秦任章在客厅枯坐了一整夜。
秦茉躺床上听着楼下两人吵架的细微动静,搂着奇奇,任眼泪滑过鼻尖、眼角,落入浸湿枕头。似醒非醒的到闹钟响。
方柔在房间哭了一会,眼皮沉重,睡过去了。
到早上,秦茉起床,把脸泡在温水里。
她照镜子的时候,把自己吓一跳。面色苍白,眼底发青,眼睛略微浮肿,两边脸大小不一。
肿了,能看出淡淡的巴掌印。
秦茉扯着嘴角,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最难的第一步已经迈出来了。
已经很不错了。
随即她放平嘴角,面无表情地接着洗漱。
出门前拿了口罩,她私心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下楼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简直颓然地坐着,秦茉脚步一顿,缓步走到他面前。
她不敢相信:“爸…你一晚没回房间?”
她昨晚听见他们卧室关门声。
一开口,略微清冷沙哑的声音让秦茉无所适从。
秦任章眼里满是红血丝,看着人一夜间苍老了十岁。他扭头看过来的时候,秦茉心里蓦然一酸,这一刹那,她忍不住想到:
她…是不是坐错了?。
…如果没有发生昨晚的事,她一直都听话,她爸也不会这样。
秦任章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幽默,乐观,风趣自得的人。
窗边没关,冷风灌进来,吹醒了秦茉。
她匆匆移开视线,让眼里的泪意和心里的悔意憋回去。
秦任章一夜未睡,声音虚弱苍白,视线落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心疼道:“脸还疼不疼?爸给你煮了鸡蛋,你敷一下眼睛,然后再用冰块敷脸。”
他说着就要起身,然后一个脑充血,身子踉跄了一下,秦茉连忙扶着,让他坐下。
“爸,你别动,我自己来就行。”
她看不得秦任章这样,怕自己待会又会动摇。
转身准备去厨房,手腕被拉住,那双大手,现在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