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了,真神了!这条老腿子立马轻便许多,感谢小神医,谢谢!”
村头靠路口的绿地上,一身庄稼汉打扮的男子千恩万谢后,脚步轻快地朝村子的方向奔去,跟来时相比判若两人。还在排长队的其他村民见状,面上虔诚敬畏之色更炽。
“哎呦,你瞧,二瘸子的腿当真好了耶。”
“真的假的?能把我的偏头疼也治好吗?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啊……”
村民们耳语几句后焦急地望了下天色。正值日落时分,地平线上的太阳像病人心口烧着的邪火,将四围的天空烤成一只发炎的喉咙。万一神医见天黑起风就收摊儿了走人怎么办?几十年的老毛病,去正规医院看过几次,钱花了不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错过了旷世不遇的神医,太可惜了!
“那啥,小神医您内,”排在队伍尾部的村民忍不住了,冲正前方端坐在青石上粉褂绿裤的女孩喊道,“天黑了,就不急着赶路了吧?这附近也没旅馆,您二位若是不嫌弃,今晚不如就在我们家歇歇?”
其他村民闻言幡然醒悟,纷纷发出邀请:“住我家吧,我家宽敞。”“我家人少,才翻修了客房。”“俺爸是厨师,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羽此刻手捏银针,正在给坐在她面前的一位大妈脖子后部捻针。听到众人的盛邀,身形不动,眼角快速地瞄了瞄在队伍一侧走动的陌岩。为节省时间,陌岩提前给每个病人把脉,好对病情大致有个数。
师徒二人这两个月来长途跋涉,靠给人治病维持生计,同时学习本地语言。要说陌岩在佛国那些年,闲来无事除了习武、画画和推物理公式,也钻研一下医术。他这人看书杂,无论传统草药还是现代医学均有涉猎。恰好药师佛同燃灯师门关系一向不错,陌岩有什么新思路或遇上疑难问题,还可随时请教一下药师前辈。
所以陌岩无疑具备行医的资格,只是环境变了,他所熟知的那些草药在本地是寻不到的。还好行医不见得非要用药,陌岩推拿针灸也在行。曾经从药师佛那里学了一套三经九络术,别人一针下去只能扎一个穴道,他这一针若用上真气,可对穴道周边的经络主干道与分支进行重置。
怎么个重置法?精通现代科学的陌岩曾用人工智能网络理论试着诠释过。他认为每个人虽然都有361个穴位,连接这些穴位的经络分布看着也大同小异,但在不同环境和成长经历的作用下,每条经络的权值都是在随时调整与变化的。这种改变有好有坏,一旦朝坏的方向倾塌了就容易生病。
“所以,如果能将局部经络重置,”陌岩一字一顿地解释给小羽听,“便能治疗小病。与全身系统有关的大病,则需要进行更大幅度的操作。”
“可是,陌老师,”小羽听到这里时,皱眉道。这俩月来风餐露宿,她的脸蛋被冻皴了,人倒没瘦。“你的真气不是被那些坏蛋封起来了吗?还怎么实现这种重、重什么……”
“可以由小羽来动手啊,”陌岩冲她眨了下眼,从行李中掏出纸笔,“这几天我先教你穴位和经脉的分布,以及如何调用真气。等实际操作时,我会在一旁指导你怎么做。”
“好啊,”小羽拍手道,“以后不愁没钱花喽!”
“也不能说是全为了钱,”陌岩用手梳理了下自己那一头银发。等安顿下来得找家理发店修一修了,银色原本就显眼,再乱哄哄地一头。得亏他有着俊拔紧致的外形,要是身材粗枝大叶再顶这么一脑袋头发,就更没法看了。
“你有没有发现,”他接着说,“这个国家自然科技发达,生命科学则相对落后。咱们走这一路,给碰巧遇上的有缘人解除病痛,也算行善积德吧。凡是家境贫寒的病人,还有奴隶什么的,就不收费了。”
小羽点头,“不过,陇艮师伯曾和我说过,比治病更重要的是治‘心’,可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陌岩闻言长呼了一口气。可不是吗?远在他成佛之前,陇艮便以释迦牟尼的身份降世传道,度化众生。夭兹国以军事化管理著称,占主导地位的是什么宇源教,佛教虽有流传但以封建迷信为主,缺乏正统教义。等他和小羽安定下来,有无可能在当地弘扬佛法呢,还要再看。
于是这一大一小俩江湖郎中便开始了他们的流浪旅程。白天赶路或给人看病,碰上普通案例陌岩扎下针就给治了的,倒也用不着小羽动手。晚上师父教徒弟认穴、打坐,当然学校教的语文数学也没落下。至于当地语言,陌岩是个过目不忘的聪明人,小羽还在儿童期,对语言本就敏感,二人很快便能和当地人交流了。
有了积蓄后陌岩又买了个大些的折叠帐篷。小羽一个人住原先的小帐篷特别开心,虽然行路时要自己背在身上,庄稼娃力气大,完全不成问题。偶尔也会借宿在感恩戴德的病人家里,可以洗热水澡。
回到当下,陌岩正要答话,一辆四四方方的破旧警车停到大路旁。车门打开,走出来一胖一瘦两个身穿制服、腰配手枪和对讲机的警察。胖子三十来岁的样子,滚圆脑袋上顶着的警帽老让人担心会随时滑落地。瘦警察比他年长,应当是位警官,眼窝深陷,一副经年睡不好觉的样子。
胖警察冲陌岩斥道:“哪儿来的?本地禁止非法行医,知道吗?”
陌岩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听小羽接话道:“警察叔叔,你哪只眼睛见我们行医了?我们这是在给人按摩,有时拿手捏两下,有时用针扎一扎。客人若是觉得舒服了,气冲病灶,自己把毛病给治好了,与我们无关。”
陌岩莞尔。昨晚才教的“气冲病灶”这个概念,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嘿呦,还不认?”胖警察手中摔打着警棍,绕着小羽和她面前的“客人”走了两圈,又冲陌岩说:“你俩一看就是六道来的,据我所知,那里来的都是奴隶。偷跑出来的吧?跟我回警局,查明身份。”
“今天尿裤子了吗?”陌岩的目光始终追着胖警的脸,神情严肃,谁都以为他会有难听的话出口,却不料蹦出这么一句。
“什么?”胖警察愣住了,不是普通的愣神儿,是种冷不丁被人戳穿秘密的恐惧。
“我问你是不是经常尿裤子?”
胖警察猛地醒过神来,尴尬地四处瞅瞅,走到陌岩跟前低声说:“这位大夫,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陌岩没搭理他,扭头问坐在青石上的小羽:“羽大夫,你怎么说?”
小羽被尊称为大夫,登时来了精神头,打量着她的新病人说:“这么胖应该是吃得太油腻,导致痰化不开,把中……那个中焦给堵了。中焦原本是整个身体的升降机。”
抬臂上下摇了摇。
“现在给堵了会怎么样呢?就像家里的厕所给堵了,对不对?上面的胃会消化不良,,总之就是一团乱遭啦!”
真不错,陌岩冲她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道:“膀胱本有的气化功能被邪湿阻滞后,就容易小便失禁。”
这二人一番诊断完毕,众人都求证似的望向胖警察,后者早已由威虎变为萌猫,双手合在胸前,乞求地问陌岩:“那,不知神医您有没有办法治啊?”
陌岩二话没说,抬手不轻不重地点了下胖警的印堂穴。“先开启天窗,顺便醒脑……坐下,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