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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无关紧要的人(1 / 2)

缪亲王既然是去赴宴,黄昏时分便已离家。临走前嘱咐咏徽,今晚岛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门。

咏徽不敢现在就去旅馆通风报信,怕父亲有事折回,见自己不在家起疑心。当下只得装模作样地把晚饭吃了,一方面恐那四人命丧今夜,另一方面,长这么大他一直被母亲呵护着,也是父亲眼中的乖仔。他今晚的叛徒行径迟早会被发现,那之后父亲还能像从前一样爱他吗?

咏徽摇了摇头。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眼瞅着那几个孩子被人算计。至于结果如何、他是否会为此付出代价,就听天由命吧。“做人但求问心无愧,”母亲从小是这么教育他的。

当然他也能理解父亲,父亲的肩上抗的不是一人、一家,而是一族,甚至一国。也许正因为脏活都由他包揽了,他的族人才能轻描淡写地过问心无愧的日子。

怀揣一颗咚咚直跳的心上了车。开车的是他的亲信,四十出头,也是跟从母亲多年的老总管的儿子。坐在车后排,除下白天穿的衣服,换上在当地买的果绿色横纹保罗衫和灰色水洗裤,头戴卡其色鸭舌帽。亲信从倒后镜里望见小主人这幅样子,“啊诶——”地拐着腔调叫了一声。咏徽在家乡时都是非黑即白的素色,这还是第一次穿鲜丽的亮色,像变了个人。

可他的心情轻松不起来,总觉得大海之上的夜空黑得不是那么均匀,有东西在动,当然也许只是迅疾变换的云。耳朵里没听到异响,耳膜却被压迫着。空气反常地干,这在海岛上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

到了旅馆,从夜色转入明亮的室内,身边擦过刚刚购物归来、或正去地下室的游乐厅碰运气的游客,咏徽心定了些。信步登上二楼,见有六间客房,心道那四人应该会住套间吧?正打算先去走廊两头的大屋门外探听,身后楼梯间上来一人。

“嘿,你来了。”

咏徽转身,见是昨天在海上见过的那个光头男孩。当时没顾上细看,只记得两条粗粗的眉毛了,近看才发现口鼻挺秀气的。

“我叫小川,幸会,”男孩主动同咏徽握手。

以咏徽的家教,换做平日早已报上姓名,再说些客套的话。但眼下形势严峻,若暴露身份只怕节外生枝。

跟在小川身后进屋,门一开便听到两个女孩的笑声和喘息声。客厅里四处散落着零食、跳绳、棋盘、大小不一的球。允佳也换下了白天的装束,穿件果绿色吊带裙,同咏徽上衣的颜色差不多。

年纪最小的女孩还是白天那身黄色短袖装,胸口印着只长颈鹿,额头上都是汗。相比大眼高鼻的允佳,这个女孩是种精致的“瓷器美”。当然咏徽一早见识过她的泼辣,和瓷器完全不沾边儿,不如说是只天生天养、浑身带刺的大榔头。

其实这几人的名字属下一早报给他了,小女孩应当是叫小羽。让他畏惧的那个陌岩倒不见人影,外出了吧?否则家里来了生人,作为四人中唯一的成年人不可能躲着不出来。

“办成了,”小川冲二女快速说了句,看来他刚才是出门办事去了。

各自入座后,小羽率先开口:“我叫小羽,你叫什么名字?”

咏徽按事先想好的回答:“我来此是要告诉你们一件迫在眉睫的灾难,我是谁无关紧要。”

“嘿嘿,”小川插嘴,“会这么说的人,通常他自己的身份便是最紧要的。”

“小川,”小羽说,“给客人上汽水,今晚好渴。”

小羽刚说完“汽水”,她背后那间卧室的门口便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成年男人。咏徽昨日也没来得及细看陌岩,果然如父亲说的那般——明星的外形,学者的气质,武学宗师的举手投足。只是那双泛蓝的眼睛怎能那般无辜?如降生人世不久的婴孩,半分杂质也无。

“汽水,”陌岩说。

小羽回头冲他说:“陌老师,小孩子晚上喝汽水会睡不着觉,还是喝水吧。”

陌岩没出声,但赖着不走。

小羽叹了口气,抬手用两个指头朝小川比划着,“那就给他倒这么一点儿可乐,再兑两倍的水。”

可乐兑水?咏徽哭笑不得,小的时候母亲也是这么糊弄自己的。想起迫在眉睫的危机,接着道:“我是来告诉你们,有两伙人正计划着害你们,很可能今晚就动手。你们赶紧离岛吧,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其实咏徽心里清楚得很,现在雇船离岛已经晚了,租船处肯定一早被监视起来。就算能弄到船,一出海也会被人发现。但他只能这么提议,因为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另三个孩子不无忧虑地交换了下眼神,然而神色比咏徽预期的要镇定。

“除了我们几个,”小川将手中的一瓶汽水递给咏徽,“他们还有没有别的目标?”

“这我不清楚。”咏徽想起刚才小川说的“办成了”,莫非几人在岛上还有帮手?

“这么机密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小羽问。

咏徽不吭声。

小川嘿嘿一笑,“你同我们年纪差不多,不可能是特工人员。肯定有长辈是这两伙人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无意间透露给你的,对不对?你私底下跑来通风报信,是为了报答我们昨天救了你,不错,虽然是敌人的孩子,也算好少年。”

“敌人的孩子,”允佳口中念叨了着,那对褐色的大眼睛渐渐眯缝起来,“你跟我都是米高贝人,想要心心念念置我家族于死地的……你是白家人吧?”

这下好了,咏徽心道,还身份保密呢,才两句话就给人猜出了自己的出身。看来自己还是嫩了。

“缪亲王是我父亲,我叫咏徽。”

咏徽的话对小羽和小川来说,没多少信息量,而对允佳便如同头顶炸响的惊雷。

倘若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仇人缪亲王,那没什么好说的,她就是不会武功也会扑上去决一死战。可这个咏徽,在她父母被害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娃,非但没参与,还主动跑来安慰过她。这几年每忆及那段往事,她的情绪就很复杂。以她的年龄和阅历,她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又不好问人,只盼着能一辈子不用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