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群山,细细的泉。泉水落下,成水帘。小囡在水旁洗衣衫……”
最后一句本该是:“洗完衣衫把家还。”陌岩脑海中回响的却是:“小囡手中有杆杆,一杆子戳瞎狼的眼。”
今后的周末,当他再去半山腰那块青石上坐着读书时,耳边不会再听到溪流下方用稚嫩童声唱起的儿歌了。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他也许可以时不时偷着去看她一次,但在她成人之前是不可能和她的生活再有什么交集了。
她会很快忘了他这位“大叔”,会开始新的生活,结识更多同年龄段的朋友。当然,在她还是青少年的时候也可能就有恋爱对象了呢。他就算再找到她又能怎样呢?前世的承诺,便如同怀里揣着的上一趟列车的车票,已经作废了。
那他还要继续待在这里教书吗?“把家还”,哪里是家?就算离开人烟稀少的山沟,去到高楼林立、灯红酒绿的都市,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何处才是他这颗心的安放之所,何处又不是万年孤寂?
“砰砰砰、咚咚咚……”
阿珍侧卧在床上,用棉被包着头,只露出口鼻呼吸,还是无法屏蔽从小羽屋里传来的敲击声。这丫头刚被接来后就闹得不行,以为过几天就好了。现在都两三个星期了,还是每天起床都不高兴,放学回来后更是作业也不写,关在自己屋里乒乒乓乓不知在干些什么。
当然阿珍也能理解,毕竟在山里自由惯了,那么开阔的地方爱去哪儿去哪儿。现在忽然给塞进一间小屋子里,身边的老师同学,包括她阿珍这个准后妈,一个熟悉的都没有。可不在家待着也不行啊,住的是廉价公寓,楼下都是马路和家具城,哪有儿童乐园给她玩?
国顺白天上班忙,阿珍自己本来也是有工作的,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可一周前她惊喜地发现,从未做过妈妈的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这本来是她朝思暮想期盼的大事,国顺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这么一来他俩的关系就板上钉钉了。
不幸的是,她的孕期反应特别严重,头晕恶心、吃啥吐啥。说是辞了工在家休息,其实也就是趁白天小羽上学的时候能在床上躺躺。该做饭、该洗衣,不还得她来?国顺最多在下班时给她捎回来点儿菜。身为社会底层的女人,这就是她的现实,还想和富人家的太太们一个待遇吗?
今天学校只有半天学。小羽中午回家后,阿珍伺候她吃午饭,自己只喝了几口稀饭就上床躺着了。结果小羽也不知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按说这丫头,谁欺负得了她呀?总之今天脾气特别大。躺在床上的阿珍只觉天旋地转,实在忍不下去了,从床下爬起来,去敲小羽的门。
“小羽,我的小祖宗!”她是真快在门外跪下了,“珍姨求求你了,安静会儿好不好?你看这样,等姨身子好了,带你去百货商店买好多玩具,行吗?”
阿珍认为这话没啥问题,谁知小羽不仅依旧敲打个不停,还开始大叫:“囡囡手中有杆杆!囡囡手中有杆杆!”
“小羽,住手吧!”阿珍头痛欲裂,“你要是再闹,你珍姨就只能从楼上跳下去了……”
这话倒是起了作用。屋里静了片刻后,有椅子在地上拖动和“吱嘎嘎”开窗户的声音。那之后便再没任何动静了。
阿珍愣了下,当明白过来的时候,五雷轰顶。想抬手扇自己几个巴掌,胳膊软踏踏的没了力气。
“老天爷呀!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浑话呀?”
一边拖着打圈儿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跑下楼,一边懊悔得痛不欲生。五层楼啊!就算钢筋铁骨摔下去也没命了。怎么会这样呢?发生了这种惨剧,她即便给国顺生下孩子,他俩人这辈子也没法再相处了。
捂着眼睛出了大门,阿珍已做好准备,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会围着一大圈人,对着一滩血迹唉声叹气、指指点点……
没人?
是有行人,但都如往常般各自赶路。阿珍瞪大了眼睛在自家楼下找了一趟,又仔细巡视了马路和街对面,一切正常。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那个小丫头给耍了,抬头,果见小羽从楼上的窗户里伸头望下来。
在松一口气的同时,阿珍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精神终于崩溃,整个人扑倒在路面上。
“阿珍,你怎么在这儿?”
还好今天国顺下班早,刚好走到家门口,将她扶起。“出什么事了?是肚子不舒服吗?”
阿珍猛吸一口气,睁开眼来,望见国顺的脸后放声大哭。国顺把她扶上楼,在沙发里躺下,等缓过神儿来后,阿珍才有气无力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国顺,算我求你了,能先送她去那个什么寄宿学校,待上个一年半年再接回来吗?我现在只求能把咱们的孩子平安生下来……”阿珍说到最后,又开始抹眼泪。
国顺想了想,说:“对不起阿珍,我会跟她好好谈的。你知道,她生下来之后我都没怎么着过家,这些年基本上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就这么把她送走了,我舍不得啊。”
“那就只好我搬出去了,”阿珍决绝地说。
“你先别急。我听说学校有课外兴趣班,我去给她报上,该花钱就花钱。今后就由我下班后去接她,不给你添任何麻烦,成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