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易天问和白宸安看到悬赏令时,二人已经到达汉阳城。
汉阳城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南来北往的商贩们热情吆喝着,变着花样吸引旅客在他们的摊位前停一停。
在人多眼杂之地,两人都用上了障眼符,变成普通的少年模样。
白宸安阔别汉阳城近十年,感觉早已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在街市间走走停停,兴致盎然。
易天问含笑陪在他身边,竟也不觉得无趣了。
一趟下来,白宸安手中拎了不少新奇玩意,回头一看,易天问帮他拿着的更不少。
他看得太起劲儿了,都没注意到让易天问拿了这么多。
“哎呀,天问,不好意思。”白宸安歉意的笑笑,向他伸手要回来,“不小心买多了。我放在储物囊里吧。”
易天问却慢悠悠的挪开,“不给。”
白宸安一呆。
“哥哥给我了,是不是就是我的?”
白宸安噗嗤一声,“是,送你了罢。”
易天问又道:“哥哥慷慨。哥哥送我这么多礼物,我也应该给哥哥回礼。”
白宸安陪他闹,满眼笑意的附和他:“哦?你会回我什么礼呢。”
少年故作深思,一本正经开口道:“想来想去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那就以身相许吧。”
白宸安被他逗笑,用胳膊轻轻推开他凑近的身体,“好了好了,别闹。”
打打闹闹间,二人路过告示栏,无意一瞥,却见到熟悉的名字。
“等等。”白宸安一下子敛了笑容,“悬赏令?”
正是中京发布的悬赏令。
玄英来过后,几名族长将悬赏令修改,变为“羁押回京”,还附上了易天问的画像。
易天问满不在意,甚至玩笑道:“哦,我就值这么一点钱?”
白宸安被少年漫不经心的态度感染了,没忍住,指着纸上的画像抬头对他笑到:“这个画得竟有几分相似。”
易天问的五官立体生动,稠丽却不失少年风气,画师或许带着些许偏见,把好好的一个少年郎画得阴沉无比。但画工不差,寥寥数笔,就将他的特征勾勒出来,一眼便知这就是符师易天问。
幸好长了个心眼,没有轻易暴露外貌,否则一踏进这汉阳城就要被捉了。
没看多久,白宸安拉着易天问离开告示栏,还是有些生气:“这则悬赏令真是莫名其妙,你帮中京解决了大麻烦,却还悬赏你?”
易天问无所谓,“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人能抓到我的。哥哥莫要担心。”
白宸安叹气。
随即被一双手捧起脸来搓了搓。
力道不大,指腹薄薄的一层茧反而蹭得很是舒服。
白宸安有被安慰到,展颜笑了,“也是,天问多厉害啊。”
二人并肩往城郊方向去,街市的热闹渐渐向远,然后模糊不清,宁静逐渐占据身旁。
旧时的住所沉稳的伫立在原处,等待小主人想起它来。
木门厚重,仔细看时还能看见墨水的痕迹,符师的符文艰涩难懂,洇透枣红色的大门,让人望而却步。
推开,迈过门槛,庭院映入眼帘。
白宸安跟在易天问身边观察着这个没什么烟火气息的小院,笑了笑。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易天问淡淡道:“总归一年不到吧。后来被那些符师找到了,三番五次来找茬,虽然和苍蝇一样烦,但也是那年难得的乐趣了。”
“……”白宸安叹息,竟不知再说什么好。
易天问带他去看了房间,少年曾经住过的地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只是主人数月不归,落了灰尘。
少年看似五谷不识六畜不分,但居所却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而且少年还会烧菜煮饭,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白宸安想起初见时对他的担心,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我之前还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结果反而是我被你照顾了。”白宸安笑盈盈的望来,“你怎么这么乖呀。”
易天问盯着哥哥的嘴巴,恍惚怔愣了半天。
看得白宸安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畔。
过了好一会,才听易天问道:“哪有,明明是哥哥处处关照了我。”
二人在这个住处又转了一圈,并肩坐在院子里纳凉休憩。
大暑将至,夏天也只剩下个尾巴了。
白宸安道:“十年前,我也随着师父来到汉阳城。”
易天问微微侧头,以示自己在听。
“那会师父开设了文学学堂,宣告自己将在世家世族的弟子中选出一个满意的孩子收为徒弟,把他们都震惊坏了。”
白宸安讲到这,笑了笑,“但我知道师父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因此并没有太过吃惊。文学学堂就如普通的私塾一样,只不过更加严苛,学的都是死板的史学,大家起先都觉得无趣。”
“后来相互熟悉之后,才适应一些。”
白宸安看了看身边的少年。
易天问安静的听着,十足信赖的模样。
白宸安继续道:“但是将近择出弟子的前几日,发生了些意外,开设半年之久的文学学堂说散就散。”
文学学堂散了,他和母亲也彻底分开了。
意外?不外乎就是中京发生了些什么,于是死了几个人。但是母亲离去的背影决绝,不曾回首看一眼几步之遥的孩子,似乎是去见更加重要的人。
什么人呢。
他不知道。
或许谢言兮知道,却不告诉他。
他从来不同他说母亲的事。
但是现在。白宸安靠在易天问的肩膀上。
少年不知何处去,我亦飘渺行路人。
易天问当然很顺从的让哥哥依靠着,自己空荡的心也被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