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手术室的情况是在半夜两点时,被换班的保安发现的。保安原本没有下去的权限,他巡逻时按到了地下专用电梯的上行按键。
电梯报错,后勤机器人来修,然后送上来一个被截断的脚掌,血肉模糊,断口平整。
仁城半数护卫队赶来,层层封锁住整个军部医院。驻扎的军队打开安全通道,满目人尸还有机器人的零件,从第二级台阶延伸向下,铺满了整个楼层。
医生护士病人一个活口都没有,墙壁天花板病房内部,血淋淋的肉块到处都是。血在低洼处汇聚,又流向地势更低的地方。
新鲜的血腥气把士兵的眼睛都熏红,排查完后都蹲在地上呕吐,刑侦进入收集证据,看到了已经尸体都不完整的乌家三口人,脑中一懵。
中心乱成了一锅粥,脱离实际的猜测五花八门,联合办案的几个部门互相推诿,谁都担不起这件A星有史以来最大的案子。
死亡人数、身份、手段……堪称极度恶劣。
乌行简被魔方叫醒,说是仁城的消息,叫他辨认遗骸……
来自地堪、军部、中心的通话申请通通堆积在魔方助理那儿,它不敢去打扰面墙坐下的执政官,因为执政官压抑的哽咽和尽力控制的肩膀都在无声告诉它,不要靠近。
短短五分钟,已经积压了数千条各种各样的申请,当政务堆积到一定数量,魔方助理的设计程序会触发语音播报。
执政官只给了乌行简短短五分钟接受噩耗的时间,没有温度的机械女声念出一条又一条关乎这个星球生存与发展的重大事件。
每一条都比乌家更重要。
乌行简在第五分五十九秒转过身,回到执政官的位置上,面无表情的处理工作。他的睫毛还没有干,直到处理完今天的工作,都还没有干。
靳介在第六次联系执政官时终于通过了申请,他在看到和寻常一样的乌行简时,沉默一瞬,咽回了安慰的话。
“灾难星之主,灿奇。目前应该在A星,我们怀疑医院的事是他做下的。”
“你把证据提交给刑侦就好。”
乌行简说,“还有事情要汇报吗?”
“地堪会介入对灿奇的追查。”
乌行简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同意。
“不过出事的医院隶属军部,你不要太强势。”
“是。”靳介敬礼,犹豫一下,开口小声道,
“先不要告诉三越。”
乌行简点点头,“二珏的孩子生下来了,叫乌明生。你……”他原本想让靳介去带走孩子。
“我会亲自去把他接到地堪。”
靳介说完,执政官关了投影。
“他哭了。”
一旁机器人样的伦突然说出这句话,叫靳介听到后很不是滋味。
嫁给乌行越的上一年,其实自己最开心的时候不是等到Alpha回家,而是每周末的家庭聚餐。
那儿永远有融化冰冷权钱的热腾腾饭菜,永远有打破人心隔阂的玩笑话。那种幸福会叫人不自觉沉溺其中,舍不得离开。
是他羡慕不及的家庭。有最好的父亲爸爸,最好的兄弟,最好的家庭。
靳介咬牙忍住鼻尖的酸意,乌家治愈了他的前半生,也会是他度过这场劫难的力量之源。
“我自请追查灾难星之主的任务。”
伦语气毫无起伏,对中将说道。
靳介刚想答应,突然觉出一丝不对劲,他的警卫员为什么会观察执政官哭没哭,为什么又要说出来让他听见。
“你……”他震惊的看向伦,伦坦坦荡荡的回视中将。
这次地堪出动了三架战斗飞行器前往仁城,靳介、桑桑、伦和琴带领的整个警卫团,五队搜查机器人嗅探狗,四队战斗机器人白起3。
他们就停在医院外面的停机坪上,军部的人过来接应,大家脸上都是疲惫,没有心思再玩其他心眼。
靳介扭头看着如今繁华已逝的仁城,公园没有了人迹、商场半数关门,心中五味杂陈。
一旁憔悴的桑桑苦笑道:“我应该道歉。”
靳介摸了摸他重新变回的兔子耳朵,“他是他,你是你。他是敌人,你是朋友,朋友不需要道歉。”
“我……其实很怕。”桑桑说。
军部的人带着他们前往现场。
“怕自己最终还是会和他走,雌性追随雄性,这是我物种所属的本能。”
靳介摇摇头,“曾经的三性人也认为Oga追随Alpha是本能,让渡自我去满足这种本能。后来Oga们抗争,去走更窄更陡的路。再回头时才发现,自由才是本能,追随Alpha只是自由的一种选项。”
“顿顿星的雌性终会觉醒,然后抗争,最终获得胜利。桑桑你不应该退缩。”
两人说着就到了通往地下手术室的安全通道口。
“不进去了。”
桑桑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耳朵,不肯在往前走一步。
“介介,是他。”
在靳介无法看到的另一层视界,桑桑被无数根粉色的触手绞住动弹不得。雄性身上的精神力比触手更可怕,逼迫他张开用于繁衍的四根触手,如果不听话就会被绞断骨头。
他在离开顿顿星去往灾难星求学前,不会以为这样的强迫是错的,所有的雌性长辈都习以为常,所有的幼生雌性也接受这样的教导。
部落配对的雄性也这样对他,到他们求学结束后一直都这样。
桑桑认为不对,他开始反抗灿奇,用学来的知识,可是母星没有叫这些知识发芽的土壤,灿奇也永远比他高一筹。
他要战胜他,这样才能找到他的正确。
“桑桑,好点了吗?”
琴给桑桑注射了镇定药物,靳介担忧的看着,他闭眼引导药物的药性去缓解害怕。
两分钟后,桑桑站起来说自己没事,要和他们一起下去。
属于灿奇的精神力清晰得就像人在他旁边。桑桑的耳朵又变成了他最讨厌的恶魔角,这是在雄性精神力影响下,不自觉的生理变化。包括背后酸痛想生长的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