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何粟的话,赵楷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己之所以想要土地改革,原因便是宋朝土地兼并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地主豪绅往上隐瞒土地,往下不断吞并农户土地,朝廷的税收自然不断减少。
而朝廷税收减少,便要想办法增加财政税收,那只有一个办法,加税,有很多人可能并不理解,统治者明明知道问题的根本,为何还要加税,而不是查清地主豪绅隐瞒的土地呢?
很简单,地主豪绅虽然看起来可能不起眼,可当他们联合起来的时候,那实力是可以动摇国本的,尤其是世家大族分崩离析后,以地主豪绅组成宋朝士大夫阶级,地主豪绅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难以估量的数字。
加上朝廷官员他们出身于此,自然不会愿意损害自身的利益,即便是国家也不行。
那么皇帝的唯一选择就是增加赋税。
增加赋税便相当于慢性毒药,虽然能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可财政坚守的根本问题没有解决,农户没了可耕种的土地,加上朝廷增加赋税,百姓无力交税,那么最后的结果便是造反。
赵楷知道宋朝的土地兼并问题已经到了不能不解决的地步,改革第一步便是土地改革,原因便是在这里。
一来能增加朝廷财政收入,二来能解决土地兼并问题,若是赵楷不管这土地兼并的话,不用金国出兵,大宋内部就会自己先乱起来。
“那若是废掉那些乱七八糟的税呢?”赵楷沉思了许久,抬起头看向何粟开口问道。
“若是废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赋税自然是可行,可想要让百姓相信,怕是不易,加上那些地主豪绅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朝廷把手伸到他们口袋里,恐怕到时候最后伤的还是百姓。”何粟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将实情给说了出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赵楷顿时想的脑袋直大,略带几分烦躁的开口道。
“那何卿可有什么见解?”
何粟早就等着赵楷问这一句,他想都没想便直接开口道,“回官家,唯有一法能解决,那便是丈量土地,查清那些地主豪绅隐瞒不报的土地田产,只不过此举恐怕有些困难。”
“方田均税法?”
“正是。”
何粟点了点头,而后开口解释道:“早在仁宗年间,便实行过,只不过当时叫的千步方田法,依照田产土地肥沃,将其划分五等标准,以土地肥沃按等级征税,此后此法虽然在庆历、皇佑、嘉拓这几个时期被实施过,但均是在一县或一府实施,从未在全国推广。”
“直到……”
赵楷便转头接上了何粟的话,“直到熙宁五年,王文公改革时重新被启用,随着方田均税推行,大宋税收逐年上升,大宋整体环境也越发稳定下来,朝廷的财政也富足了起来。直到神宗崩,方才被废。而后几度再次被启用,最近一次便是太上皇时期,由蔡京主导。”
听着赵楷将其补充完整,何粟不由的点了点头,脸上略带担忧的说道,“官家,并非臣胆小怕惹怒地主豪绅,是臣怕引起国家动荡,如今的大宋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赵楷微微颔首,他倒也没有否定何粟的担忧,这种税法一旦推行,必然是会遭到地主豪绅的阻挠的,无他,因为这法子是在往他们口袋里伸手。
但是大宋现在就犹如一株蛀虫满满的老树一般,外表堂皇,可实际内部却早已被蛀空了,一旦遇到强风,必然是分崩离析,这问题不解决,大宋就永远不可能站起来。
这法子确实损害那些地主豪绅们的利益,可他们的利益是建立在损害朝廷的利益基础上,损害朝廷的利益等于把手伸进了赵楷的口袋。
“如此这般,河北两路暂且搁置,先从河东开始,此番河东是被金贼肆虐最为严重的地方,地主豪绅半数都被金贼给劫掠了,无主之地最多。”
“河北两路的土地改革暂且先搁置在一边,抽调人手先拿河东练手。”
何粟闻言微微颔首,但很快便提醒道,“官家,虽然河东情况要比河北好上一些,但其中仍有数量不少的地主豪绅,想要推行起来,怕是也不容易。”
“不容易,河东的十万兵马放在那里是摆设吗?朕倒要看看谁敢挑事,你亲自走一趟,负责统领方田均税,把其中问题给朕捋清楚,到时候在逐步推向全国。”
“若是有人不长眼,直接告诉张叔夜,一律全部按叛国处理。”
何粟看了一眼赵楷,想要开口劝解一番,可想到官家一旦下定决心,很难再改变了,便只能叹口气应了下来。
“是。”
先答应下来,到时候自己去了尽可能的避免流血的事情发生,武力辅佐确实能起到效果,可新政一开始便出现流血,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能够和平解决的肯定是要和平解决的。
只有这样,方能引起天下百姓的注意,到时候全国推行起来也容易。
赵楷可不知道何粟就这么一会想了那么多东西,他沉吟了片刻,再次开口道,“太学如今怎么样了?”
自打从太学招收了一批改革先去的太学生之后,赵楷便下令,太学增设新学,那便是变法学。
所谓的变法学,不过是学习各朝各代变法的内容,并且根据当时的情况,言明变法内容的好坏,从而起到一个总结经验的作用。
这些东西可能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用,但它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等到那些太学生认清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到时候他们便是新一批的变法先驱,到时候也不用担心变法人才的缺失。
何粟闻言苦笑了一声,拱了拱手道,“回官家,有些不顺,自从开设之后,讲学学士并不是很上心,而且学子多半在这课上请假,或者当作休息。”
“当真?”
“臣绝不敢欺瞒陛下。”
赵楷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何粟,开口训斥道,“既然你都发现了问题,为何不去处理,即便是你处理不了,为何不上报,反而要等朕开口询问呢?”
今日是六月初的第一个朝会,在京官员以及勋贵都要参加,原本日常朝会用的垂拱殿自然是不够用了,今日的朝会在大庆殿内。
从五月末,东京城内就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氛围,京城中的百姓似乎也感觉到了,开始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开始猜测了起来,不过百姓的猜测也仅仅是打发时间的方式罢了,可朝中的官员却是打足了精神。
因为今日不仅要选举出内阁的两位大学士,而且还要重新选举出枢密院的主事之人,可以说是大动作。
不少有心官员已经为此走动了许久,虽然对于他们而言,那些领头羊的位置没他们的份,可
故而朝会一开始就充满了紧张的氛围,当李纲与赵鼎两人站出来的时候,气氛更是一下子冲上了顶峰。
“此番举荐入住内阁者有门下侍郎许翰、门下给事中赵野、御史中丞陈过庭、翰林学士宇文虚中、中书舍人孙博,共计五人。”
“其中以门下侍郎许翰、翰林学士宇文虚中所得票数最多入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