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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河诡渡(卫家的人)(1 / 2)

驴车声响起的时候,跟在大少爷背后的难民群一个激灵,打了个哆嗦。

你拉我,我拽你的,眼睛全瞪得老大,半步不敢向前。

村子口起着蓝幽幽的雾气,对面来的驴车看不清楚,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卫厄朝身边的沈富勇扫了一眼。

沈富勇被大少爷视线一扫,头皮一麻。

前头来的是人是诡还不清楚,可现在要是不上前,立刻要死的就是自己了。沈富勇壮了壮胆子,扯开步子向前,高声喝道:

“前边来的,啥子人呦!俺们、俺们……”

沈富勇的嗓门一响起,对面的驴车声就停了。

但沈富勇“俺们”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卫厄目光就微微一凝。下一刻,卫厄抓住沈富勇的后衣领子,将他往后一抛,同时自己一扯银蝶刃在蓝蒙蒙的雾气中一个转身。

“铛——”的一声脆响,卫厄的刀在青烟中撞上另外一柄短刃。

那短刃直冲沈富勇的脖子去的,短刃末端连着一条细细的、极其难察觉的银线。被拦下后,一击撞到卫厄的刀柄,短刃闪电一样弹开,蛇似的绕着卫厄的手腕一转,就要以江湖上特殊的手法打成“断腕结”。

这种短刀真正杀人的地方,不在于刀长,而在于弯钩似的刃口,和相搭配的刀尾银线。

刀刃飞向敌人,不是直接刺进肉里,而是由刀柄末尾的细绳控制,

绕着敌人的脖子缠一圈,

然后镰刀似的刀口在一扯,一带,速度快的话,能直接将人的脑袋从腔子上整个儿割下来。

断脖子、断手断脚,都是一等一的迅速利索,这种杀人的手法到现代,人们已经听都没听说过。

但今天,这种凶险诡异的杀人手法撞上了克星。

别人的手腕处是最容易被下手的地方,但卫厄的手腕上还环扣一圈的银蝶刃。银光闪动间,又是一连串的金属相撞和刀刃落地声响起——细细的牵刀长线刚一缩紧,环腕的银蝶刃已经将刀线切断。

弯钩似的短刃掉在地面的同时,

几张乱七八糟的黄符纸迎面扔向了卫厄和他身后的难民们。

那些黄符纸就只是纸而已,擦着活人的肩膀,轻飘飘的就掉到了地上。

前边的蓝烟里有人“欸”了一声,

那声音响起的时候,卫厄的手肘已经朝左边撞了过去。

电光石火间,沈富勇、刘三牛连同十几个难民,一个都没能瞧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连串的刀刃相接声。

下一刻,一道矮瘦的身影就被大少爷一脚踹了出去。

那道身影向后倒飞而出,还不罢休,

“兹啦——”一声,止住势头,紧接着又要扑过来。

“铁哥儿回来!回来!”对面的雾气抛出符箓的第二个人高声喊道,“应该是活的!”

那声音喊得及时,卫厄一刀刚要挥出去,先前袭击他们的瘦小人影就向后退了回去。

村子口黯蓝的茫茫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加浓重了。难民们紧巴巴地跟在卫厄身后,不敢掉后,又不敢挨得太紧。

对面驴车稍稍向前,这回能大概看到情况了,

一辆毛驴拉着的板车,

车上似乎坐了个汉子,瘦小的人影则屈腿半蹲在汉子身边。

袭击者虽然退了回去,但双方间互相的戒备还没放下。驴车上的汉子手里不知道夹着什么东西,卫厄这头,银蝶刃照样环在他手上。沈富勇刚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惊魂未定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对面赶驴车的汉子扯高嗓门:“前头的——牐棚儿鞭轰,青子乱土了点啦,攒儿亮下好扯活嘞!”

驴车上的汉子连连喊了两遍,卫厄是一句话都没听明白。

其他人更是一脸的茫然。

驴车汉子喊的,拆开听单个单个的,还是个西北话,合一块,就只剩一句“这什么鸟语”。

对面又重复了一遍,还加了几句。

……更听不懂了。

卫厄听那头问话古怪,猜是旧时道上的切口,可他只知道一些简单的江湖门派,不知道这些更深更细的东西,听不懂汉子问的什么意思,不愿意轻举妄动。而驴车上的汉子摸不清这边的情况,同样不敢冒然行事。

两边一时僵在了一块儿。

村子口的蓝烟越起越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卫厄先前和对面的矮小身影打了一架,

双方惹出了动静,

背后的老牛湾村一扇扇木门,忽然同时嘎吱响了起来,仿佛被无形的风吹动。

一股凉气直窜天灵盖,难民们一个哆嗦向前挤。沈富勇白着脸就要问大少爷接下来怎么办,就看到前头驴车上的汉子呼啦跳下来。

那人胡乱地往地上洒了一圈什么,随后扯高嗓子:

“对面的兄弟——别再这儿扯了,地上有黄符,活人能过死人不能过,你们过来!要是能出来,俺们好一块儿逃命!这村子不能待了!要出大事了。”

话音刚落,砰砰砰,一连串木门砸在石头墙上的声音响起,卫厄脸色一沉,扣着银蝶刃单字说了声:“走!”立刻领着人朝青烟较淡的村子口冲去。半曲着腿,蹲在汉子身边的矮小身影也显得格外紧绷。

刚冲出老牛湾村的石子路,就看到和石子路相接的土路上,果然摆了一排的黄符。

卫厄压着刀,预防那些黄符有问题,

但一行人冲过,地面的黄符纸只被土和脚步带起一些,没什么反应。

“快走,快走,”赶着驴车来到老牛湾村的汉子催促着,自己则将一件似墨似石的“物件”哐兹一声,插在地面。手里抓着一把石头子,噼噼啪啪几声脆响,定在了物件周围。

而难民们一出老牛湾村,扭头一看,就差点吓了个魂飞魄散。

——老牛湾村已经被蓝幽幽的青雾淹没了,

一道道僵硬悬空的身影,从石碟屋子里出来,双脚直挺,头颅低垂,面容模糊地朝村口靠近。

若隐若现的,还有一根根绳索,从半空中坠下来。

看见那些东西的时候,难民脖颈上忽然一紧,

有种被绳索勒住了气管的感觉。

“不要看,跑!”赶着驴车过来的汉子大喝一声,将最后一枚石头子啪地砸在墨石物件周围。一股旋风似的气流骤然冲出,连带着汉子身边的矮小身影都被冲了一个跟头。汉子爬起来大喊着催促大家伙赶快走,自己猫腰往回跑的时候却手脚麻利的往地面一抹,迅速地捡地面上的黄符纸。

一边抹一边计算,“一两银子、两两银子、三两……哎呦!”

卫厄留在难民后头,原本是想看看这个赶着驴车到这里,不知底细的人有什么能耐。

没想到撞到这么抠门不要命的主。

跟着赶驴车的汉子一块儿来的矮小身影一脚踹在汉子身上,将他咕噜咕噜,踹滚出去。

就这样,汉子都没忘记伸手往地上一刮,似乎格外心疼似的:“我的银两啊!唉呦!个不知道俭用的败家儿。”

汉子被矮小的同伴踹离了村子口,老牛湾村中若隐若现的悬吊身影被石头桩子一样的东西定在原地,然而村子中的蓝色雾气却没有被挡住,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涌。赶驴车的汉子灵敏地跳起来,吹了声口哨,驴车哐当哐当地往前冲。

他赶着驴车冲过,卫厄一个跃步,就踩在了驴车的木板上,

动作快速敏捷,连埋头赶车的汉子都没察觉车上多了个人。

等一群人气都不带停地逃出去两三里地,日头渐渐高了,汉子这才打着口哨让驴子放慢步伐,他摘下蒙头的道巾擦汗,一回头,看到个冷沉沉的青年立在驴车边沿,险些一个栽累从车上翻下去:“你、你你你人还是鬼?”

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驴车的卫厄也不答话,只踩着驴车的木头板,轻盈地下去,无声地走向沈富勇他们。

他行动起来,脚步的脚音旁人几乎听不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别人背后,抽刀往脖子上割一下,别人死了都不一定有感觉。

汉子头皮有点发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边思索黄河道上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个人物,一边朝身边的少年埋怨道:“怎么让人摸到后头还不出一声的。”

驴车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正是先前和卫厄交过手的矮小身影。

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黝黑少年,汉子口中的“铁哥儿”。

铁哥儿一张晒得黝黑的脸没任何表情,抱着褡包,视线往自己肩头斜了斜。

汉子这才看到,铁哥儿肩头的破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离脖子挨得极近的裂口子,顿时没话说了——他是无知无觉架着车被人盯着赶了一路,铁哥儿是被人货真价实,架着刀,架了一路。路上指不定,他赶着驴车一个没赶好,车一个颠簸,对方的刀就能给铁哥儿的脖子开了口。

这还怎么出声提醒?敢开口,对方就敢让铁哥儿永远开不了口。

汉子是刚刚发现,直播间已经麻木地看了一路了:

【666666不愧是卫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