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也罢天堂也好,活在人间的大人是无法长时间把一个毫无关系的未成年人留在家里的。
金赛伦在韩舒苒家待了快两个月,做妈妈的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女儿,也可能是因为这两个月女儿都没收入,不敢给导演打电话的孩子妈给导演发了个短信,委婉的表达,孩子得上学了,询问导演她什么时候方便带孩子去学校报道。
收到这条短信的韩舒苒把手机递给已经开学一周了的少女,少女看过短信后,呆坐许久,问导演,《救赎》真的不能再拍了吗?
韩舒苒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能反问小姑娘,“学校糟糕到你宁愿在剧组待着?”
小姑娘点头,导演沉默片刻,没说话。
金赛伦闷闷的开口,“同学们不喜欢我,老师也不喜欢。”
“他们孤立你?”
小孩子之间的‘不喜欢’要比孤立更严重,严重到可以称之为霸凌。诸如放在鞋柜里的鞋子会消失,导致被霸凌的小朋友只能光脚跑回家(韩国校内要换拖鞋)。亦或者是往椅子上粘胶水,把书本画的一塌糊涂,再往饭盒里丢虫子,越小的孩子越残忍,越天真越残忍。
少女说的磕磕绊绊,说这些事小学就开始了,上初中后勉强好一些。大姐姐抽着烟沉默的听着,脑子里浮现的是某个夜晚早就成年的金惠绣讲,按照她妈的标准,少女妈已经很不错了。
韩舒苒对此事找不到评价的标准,也不想评价,她给少女的回应就一句‘在等两天’,等什么她没说,两天是个虚词还是准数她也没说。少女什么都没问题,只说好,随后就老实的等着。
当晚,少女睡着后,韩舒苒出门了,她要去见个人。
金泽维,主职导演,兼职脱|衣|舞|男,反过来其实也行,他在后者上赚的钱更多,也更出名,在特殊圈子里非常出名的出名。
这位算起来是韩舒苒的校友,成均馆毕业,只是比她低两届,直系,同样是导演系的,按称呼对方应该叫她学姐。学姐、学弟互相都听过对方的大名,但他们彼此不认识。韩舒苒在校内以教授的宠儿出名,金泽维在校内以特立独行出名。
这位学弟入校不到一个月就名扬整个学校,前一个月大家都以为他是学妹,在迎新舞会走哥特系穿华丽大裙摆登场的学妹。艺术学科很容易出怪人,他画风清奇一点也没人说什么,反倒有人被清奇的学妹吸引,开启追求。
追求成功,出去开房。当晚,学妹掏出来比追求者更大的物件,给追求者吓得夺门而逃,至此学妹原来是个异装癖的学弟就传遍整个校园。
韩舒苒初次听说校内出了个神奇生物时,学弟身上已经叠了很多buff。异装癖、双性恋、男女不忌、荤素不忌、S|M爱好者,以及自小被亲生母亲猥|亵和遭受过继父性|侵。
个人取向和道德层面的问题不谈,后两者涉及刑事案件,尤其是最后一条。这不是什么别人臆想的八卦,而是当事人以作品的方式公开的过往。
这位把他的过往拍成了短片,跟母亲的相关的短片送去了圣丹斯参展。虽说只获得了提名,但也让他在校内名声大噪。而关于继父的那部分,是他大一的期末作业兼递交检方的呈堂证供,送继父吃了牢饭,也让教授此后不敢单独看他的片子,都要叫上别人一起。
关于继父的影片是个纪录片,12岁的少年用防盗监控拍下的纪录片。纪录片经过剪辑成为19岁的大一新人期末作业。看作业的教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片子不对劲,叫来学生才知道那是纪录片,立刻报警。
是的,报警的人不是学弟,学弟本人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学弟本人已经□□蛋的世界异化了,学弟本人专攻地下电影,反主流,反主流道德,反主流价值观,作品绝对是小众中的小众。
跟学弟走的路线相比,韩舒苒这种已经算小众的艺术片导演都能成为大众。
韩舒苒看过学弟送选圣丹斯的那部短片,当初教授找了一帮人来看,问大家觉得怎么样,彼时韩舒苒是支持送选圣丹斯的那一波。
学姐只看过学弟送选圣丹斯的那部,还是当义务劳动去观赏的,其他作品一概没敢看过。只看那一部就足够韩舒苒知道,学弟的作品不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学弟的作品确实不是,金泽维保持着一年出一部短片的速度,涉及的题材包括暴力、性|犯|罪、S|M、炼铜等一系列地下电影中都算小众的流派。目前得到过很多国外独立电影奖的提名,但没有真正获得过奖杯。
此前跟学弟可以说是陌生人的学姐约学弟见面,是因为两个月前,那个摸小演员大腿的选角导演服务的其中一个项目就是学弟的新项目,也是出价最高的,会被少女妈看中的项目。
那位选角导演还没消失,还用这个项目勾着少女妈,还对少女妈说导演(学弟)很希望金赛伦出演。
韩舒苒不想跟那个选角导演沟通,她就从教授那要到了学弟的电话,选择约学弟见面。
学弟今晚有演出,在一家特殊人群爆满的夜店,他是这家店的台柱子。学姐按照他发来的地址打车到了夜店门口,本来打算进去的,出租车司机在她开门前迟疑着提醒打扮很正常,看着也很正常的客人,那家店可不太安全,让客人小心点。
那家店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安全的,就是个夜店而已。招牌是霓虹灯,店门口站着几个无所事事的保安,偶尔会进出一些客人,真没啥特别的,这条街上生意不咋好的夜店不都这样么。
这条街上生意很好的夜店大门口都排一排人等着入场,这家店就没有。
韩舒苒扶着车门问司机,店怎么不安全了?司机欲言又止,最后也就说了,反正不太安全,随后让客人下车。
下车后,客人决定还是不进去了,先给学弟发短信告知她到了,在夜店对面的便利店等他,随后就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刷从教授那要来的学弟这些年的作品集。要跟陌生的艺术家见面,想套关系最好就是先了解对方的作品。
对方的作品....很奇特。什么男男、女女,男男女女,都有。
韩舒苒很怀疑,学弟拍完了所有人类的搭配后会对人|兽下手,毕竟他去年出的片子里在结尾牵了一条黑狗出来,很危险的信号啊,这家伙新作不会就直接上人|兽了吧?
学姐等的时间还挺长,学弟可能没看到短信。她等了得有大半个钟头,街对面的疑似生意不好的夜店突然涌出一大批人,那群人爆发出的尖叫惊到了她。
不少路人跟她一起望向那群人,紧接着就看见一位网袜、超短裙,细吊带根本包裹不住的胸至少有D的红发美人,踩着高跟鞋如履平地,一路小跑,伴随着身后人群的呼喊冲到便利店门口。
韩舒苒被惊艳到,被美到,被美人迎风而来,穿过人群和车流,肆意妄为的横穿马路逼停一部部车,让怒气蓬勃的鸣笛声和惊叫的人群混杂成一首玄妙的BGM宣告美人的登场。
美人冲到她面前,急刹,及腰的黑色大波浪随着他的动作甩到身前,她or他撩起头发,发丝在空中划出更大的波浪,恍若深夜被风俘获的海面,冲韩舒苒灿然笑开。
“欧尼!”
欧尼傻乎乎的仰头看着‘妹妹’,愣愣的回,“您....”敬语
“金泽维~”妹妹噘着嘴一屁股蹲下,变成她仰头看着姐姐,“明明是你约我的~”平语
韩舒苒眨眨眼,再眨眨眼,再再....切换平语,“要不你先起来?”妹妹,你这个角度我啥都能看见啊!
妹妹扭腰往她边上的台阶一座,坐姿很是豪放,双腿大开的坐。这个坐姿让韩舒苒彻底回神,秒速拉着她的胳膊站起来,虽然你很大,但你没必要如此展现你的雄壮。
顺着学姐力道站起来的妹妹跟没骨头一样要往姐姐身上倒,韩舒苒以为自己拉人动作太突然,都张开手臂准备好护她了。斜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要拽妹妹。
电光火石之间,真的就是一瞬间,速度快到韩舒苒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那只手的主人已经砸地上了,被娇柔的美人一个背摔砸地上,哀嚎。
美人跟娇柔这个词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美人虽然见到她就叫姐姐,跟她说话还带着娇俏的小波浪,但她一脚踩着扑街男的背开骂时,气势如虹,可汉子了。
扑街男是之前为了避让横穿马路的路人急刹车的车主,车主想来讨个‘公道’,上来就动手,上来就被砸地上了。
之后?之后跟韩舒苒没有一毛钱关系。
之后女王大人用高跟鞋踩着的车主连连求饶,之后打发了‘无辜群众’的妹妹挽着姐姐的手就进夜店了,路上挥开N个想上来骚扰的,一部分踢回去,一部分拍回去,还有一部分是骂回去的。
之后韩舒苒捧着一杯‘压惊酒’,坐在更衣间,围观美人大变活人。
先把假胸拽出来,韩舒苒视线跟着那个‘道具走’,妹妹以为她好奇,就把东西送过去,“新品,最新版,手感一绝,要不要试试?”
韩舒苒.....伸出食指戳了戳,“硅胶?”
“类似,但分子密度更高,摸起来更真实,不脱衣服能以假乱真。”美人的声音现在正常了,但也偏柔和中性,不怎么女性化也不太偏男性,一如他卸妆后的长相,男生女相的男孩子。这些年正流行的花美男长相。
妆卸了的美人头发是真头发,他就是一头大波浪没错,如今炸成了丸子头,边说话边伸手脱小背心。背心丢在化妆台上,接着就是小裙子了。
手放在腰侧的美人在拉裙摆前看了学姐一眼,学姐想了想,“需要我扭头吗?”
扬眉笑开的学弟话语里的小波浪又带出来了,“我就知道怒那跟那些傻逼不一样。”
怒那抿唇微笑,“欧尼和怒那的区别是什么?”
“我穿裙子的时候就叫欧尼(女生叫姐姐的称呼)。”金泽维说着就脱下了裙子,余光盯着她的,发现她即没刻意看也没刻意闪避,只望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在等他继续说,笑容变大,“穿裤子的时候叫怒那(男生对姐姐的称呼)。”
怎么叫都是姐姐的韩舒苒好奇,“不穿的时候呢?”
还穿着小裤裤的金泽维一乐,“不穿的时候叫主人~”
韩舒苒秒懂,“你还是把裤子穿上吧。”
穿上裤子卸了妆的明艳美人变身帅气的小哥哥,两人也没往外走,更衣室什么都有,酒有一瓶,下酒菜有两盘,除了味道有些混杂之外,完全可以坐下聊天。
坐在化妆凳上的金泽维还是大开大合的坐姿,双手按着腿间的椅子,半弓着身子看向坐在矮沙发上的学姐,超直接的问,“我能帮你什么?”
韩舒苒也很直接,“金赛伦,你新作要用她吗?”
“你想让我用她?不行。”误会了的金泽维拒绝的也很直接,“我新作是父与子,用她干嘛,她不是个女的吗,我下次拍母女的时候可以用她。”
失笑的韩舒苒刚要开口说你误会了,学弟就从高脚凳上起身倒向沙发,无敌直接的说,“不过你的话我们能聊,一夜,我跟你,要不要试试看?之后我单独给她写个本子都行。”
懵逼一瞬的韩舒苒堂皇,“我们是初次见面吧?”什么就一夜了?
“不是啊,我见过你很多次。”金泽维也不介意她不记得,随口就能举出很多次的见面,“迎新舞会我就邀请过你一起跳舞,你以为我是女孩子还跟我说不太方便。你从威尼斯回来,成为优秀学生代表演讲,我还给你送过花呢,还有.....”
还有很多学弟记得,学姐由于在校内太受欢迎记不清的过往。
学弟超想跟学姐尝试□□愉,理由是,“我在迎新舞会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的主人,最圣洁的假面一旦被撕开,我都能想象你拿起鞭子抽我时,我能瞬间高.....”
“好的,你赢了。”韩舒苒笑着打断他,“我不是那一挂的,不胜荣幸,承蒙错爱,你误会了。”
金泽维撇了撇嘴,也没在意,话题说转就转,“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新本子,很有意思哦。”
“父子类型的你拍过三部了,这部有很大差别?”韩舒苒问。
“看了就知道了。”金泽维表示有,“这会是我的遗作,想不想看?”
“遗作的意思是拍完退圈?”
“拍完自杀。”
“......怎么死?”
“割腕。”
金泽维伸出右臂送到她面前,左手猩红的指甲在右腕轻巧的划出一道白痕,随后收回手,讲细节,“我定好浴缸,象牙的,真的假的不知道,卖的人说是象牙的。到时候我可以被一具大象的尸体拥抱,我们会结为一体,想象就很美。”
韩舒苒想了想,“象牙不可能做浴缸的,那东西受潮后再干燥很容易裂开,你被骗了。”
“是吗?”金泽维纠结了,“可我不想用金的,玉石雕成的会很贵吧,买不起啊。”
“你可以找个风景好的地方跳伞啊,在半空中化为飞鸟不是也很美?”韩舒苒真诚的建议,“北美有个群岛,其中一座叫哈勃岛的沙滩是粉红色的,那是当地一种也有孔虫的尸体,你要是飞到那边去即能葬身一片粉红色的海,也能被动物的尸体拥抱,画面更好。”
掏出手机就开始搜‘粉红海’的金泽维,找到后完全认同这片海很美,可他对跟她一起头靠头选择‘墓地’的学姐说,“我准备自导自演把死亡送给观众作为我送给他们的最后一束花,跳伞的话,气流会让面部肌肉扭曲,那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