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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猫旁观了这一切,他懵懵懂懂来到地下,见到了上一代救世主的主脑,把身体借给祝宁,完成了两代救世主的沟通。

他看到五颜六色的塑料,看到会动的塑料人,明白了世界毁灭的真相。

等他醒悟过来时,自己已经在舞台下,死亡的帷幕缓缓落下,而山猫成为了观众之-。

祝宁要死了?

跟年少时观看的比赛现场不同,这是死亡的戏剧。

祝宁在脑海中与他道谢,感谢他把身体借给自己,黑色菌丝布满山猫的全身,他从未跟祝宁这么近过。

“你该离开了。”祝宁像是给无数人做危险避难一样指导他。

山猫最大的任务是传信,而他显然已经完成了,祝宁和白澄已经达成了协议。

山猫顺着原路往外走了两步,通道有一处很矮,他下意识弯下腰,然后就没再直起来过。

他扶着膝盖,感觉心脏特别沉,好像要从胸膛里一直下坠掉在地上。

祝宁还在他神经上,察觉到他的异样,说:“深呼吸,原地休息。”

于是山猫顺从地坐下,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把脸埋在膝盖里。

祝宁感觉他在逐渐变冷,薄薄的冰壳凝聚在他的眼球表面,像是给他形成了一层保护壳,她与被寄宿的人都有情感连接,会共情到对方都不知道的情绪。

借用山猫的身体是一回事儿,监控对方的隐私是另一种,祝宁很有礼貌地想要退出。

“谢谢。”祝宁的声音特别疏离,很像讲完正事之后要挂电话。

山猫突然有一种预感,他如果这时候不说,一辈子都没机会了,他主动跟祝宁说话:“你要走了吗?”

他知道祝宁很忙,大概率会立即离开,但祝宁竟然真的停下来,问:“有事吗?

JJ祝宁多线操作,处理最多的事是避难引导,第二多的是临终安抚,那曾是普罗米修斯的工作,但祝宁接过了这个职责,耐心地听即将死亡的人安排自己的后事。

实际上,在她跟白澄取得联络,在她操控三号机,引导刘年年上归乡号,在她做这么多事的情况下,这个任务都没有片刻停止。

这只是千万条遗言之一。

祝宁就在山猫身体里,她能感知到山猫筋疲力尽,他太累了。

如果世界即将灭亡,山猫也无法存活多久,祝宁做好准备接收他的遗言。

山猫仿佛在大海中沉浮,他有很多事想问,比如徐萌,比如猎豹队,但在说出口前又觉得一切毫无意义。

“你还记得我吗?”山猫终于问出这句话。

他性格很木讷,少言寡语的,除了长得还不错,性格很不打眼,他问出后发现没有那么紧张,反而像是一块儿石头落了地。

你还记得我吗?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甚至没有一点冒犯性。

祝宁猜测山猫不是在问最近一两年的事,他询问的应该是过去。

那是初代祝宁的记忆,但初代祝宁临死之前销毁了自己的记忆,在祝宁现在的系统存储卡内,关于初代机的回忆少得可怜,好像她根本没存在过。

祝宁取代普罗米修斯之后有个显而易见的好处,她可以动用所有摄像头,所有存储卡,只要输入一个代码就能检索所有相关的一切。

输入关键词:山猫。

祝宁快速浏览了山猫的一生,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异能者,他的生产逻辑三号机见过,通过提取异能者的异能,再制造出新的异能者。

在诞生之日,他被确定了冰系。

短暂的基础训练,十岁就投入使用,他正式加入了猎豹队,猎豹队的队员是他的亲人,徐萌和程莫非扮演着他的临时父母。

祝宁从另一个视角看到了徐萌,正如她所说的,猎豹队亲如一家。

山猫那批人造人有个称不上是弱点的特质,其实很多人造人都会有这个表现。

因为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父母和亲人,而且太早被使用,他们很渴求关系,和普通人相比可能有点病态。

这是技术的弊端,被制造出的S级异能者要么极度渴求爱,要么极度冷漠。

山猫见过太多类似的悲剧发生,而他很幸运。

除了猎豹队家一样的温暖以外,山猫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的、不会坍塌的关系,即寻找到一个永恒的偶像。

山猫只需要仰望,他不需要做多余的事,甚至不需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在祝宁的检索下,她看见山猫坐在观众席中,穿着黑色T恤,戴着棒球帽,在其他成人的衬托下显得特别乖巧,像个误入的中学生。

镜头不断切换,山猫日复一日来,身体长大,青涩褪去,从少年变成青年,看上去也越发稳重。

周围其他观众都在变化,人潮从他身边流走,而山猫一直都在,像是一个稳定的锚点。

大概因为任务,他偶尔迟到入场,但总是最后一个走,直到保洁过来熄灯为止。

他在没人的时候潜入训练场,只为寻找到一颗祝宁用过的空弹壳。

那颗子弹至今都锁在103区保险箱内,跟他为数不多的物品放在一起,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敢公开看过。

这一幕幕很像默片,因为主人公都没开口说过话。

山猫十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差点就跟祝宁说上话了,那次比赛之后,很多人闹哄哄地上前要签名,山猫混在其中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显眼。

队伍本来就不长,前面的人越来越少,距离祝宁越近,山猫就越想逃跑。

前一个人要合影,得到同意之后把相机往山猫手里一塞,“帮忙拍一张啦,谢谢!

JJ山猫楞楞地接过相机,对准镜头时祝宁的脸骤然出现在面前,像是突然贴到他的面前,对焦太近了,他因此有点晃神。

咚快门声响起的同时,他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谢谢啊。”那人对山猫双手合十表示感谢,后面的人急不可耐往前挤,忘了山猫还没要签名,生怕自己落下,“我也要合影。”

山猫被人群越推越远,像是被潮水挤走的树叶,他就这样在队伍里一闪而过。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者他对祝宁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从单纯的崇拜热爱变质了,心脏在疯狂鼓动着。

山猫的脑海里被一个相同的画面占据,帮忙拍照的时候,放大的镜头内,祝宁抬起眼看了自己一眼。

他没有失落,反而以为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或者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一瞬间,那一幕被拓印在他的脑海里。

那一个瞬间独属于他一个人,连祝宁都无法分享。

“你不记得也很正常。”地下洞穴的山猫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他很体贴地把这个话题接下来,不要让对方难堪,也不要让自己难堪。

“你去忙吧。”山猫的话说出来很多余:“不要管我了。”

他以为祝宁会礼貌地退出自己的身体,把黑色的菌丝从神经网络上撤回,但祝宁那边沉默了会儿,突然说:“记得。”

实际上这是她检索后的结果,因为她并没有经历那段人生,所以像是从一个绝对理性的第三视角来旁观初代祝宁和山猫之间的关系。